《火――彩衣姑娘》中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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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大型无伴奏二胡套曲《如来梦》是作曲家刘文金先生在二胡创作上的一次大胆尝试,他以哲学化的思维和多方位的角度去诠释一部音乐作品,试图唤起人们情感中的“善念”,而这也是哲学中美德伦理学所要追求的目标.本文要探究的是：无论感性的艺术还是抽象的哲学,为什么最终极的目标都是引导人们回归生命本质,做一个心存善念的人呢?“善”为什么如此重要?

关 键 词 ：二胡曲《火--彩衣姑娘》 善念 德行 美德伦理学

作者简介：乔执,女,1983年生,四川成都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音乐学及音乐表演.

作为中国民族器乐里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二胡艺术在近一百年的发展中,可谓突飞猛进,涌现出大量优秀的二胡作品.纵观这些作品,其中多以描绘自然风情或表现人自身情感的写实风格为主,而少有像《如来梦》这种宏大的、带有哲学、宗教意味的意念性作品,它包含着人对广袤宇宙以及内心的追问.这是作曲家刘文金先生的一次自我超越,也是在二胡创作上的一次大胆尝试,它在二胡艺术发展史上也具有非凡的意义.这部作品的问世,更启发了我们作为演奏者应该用怎样的思维和多方位的角度去理解和诠释一首乐曲.

我国著名的音乐家刘文金先生于2002年创作的这首大型无伴奏二胡套曲《如来梦》,全长近60分钟.整部作品分为地、水、火、风、空、见、识以及如来藏八首.刘先生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受到了台湾作家愚溪的小说《袍修罗兰》的影像.《袍修罗兰》讲的是女主角樱珞姑娘,因为一个美丽而难忘的邂逅,开始了她终身的追寻.正是这坚定的追寻,开启了她内在潜藏的能源.小说传达的是作者对宇宙以及大千世界的认识和体悟.人从出生到生命终结,是必须去了解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需要追问人类最基本的的潜能、最原始意志力的来源这是《袍修罗兰》要探讨的方向,也是我们作为欣赏者应该追求的目标.小说中,作家用文学语言对宇宙的物质--地、水、火、风、空、见、识作了拟人化的描摹,而在二胡曲《如来梦》里,作曲家以哲学的思维化以灵动的音符,去表达对生命本源的认识以及对自身内心的追问.

众所周知,在哲学研究中有两个领域同人类事务的价值判断以及终极意义有关.一个是伦理学,也就是对道德的研究.“伦理”这个词,在早期古希腊哲学家中,表示某种现象的实质或稳定的性质.几经演变后,有了汉语里“性格”、“品质”、“品格”、“德性”等意思.而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把“伦理”一词专门用于表示人类的德性.[1]伦理学讨论的其实就是人的行为举止,是对?是错?是善?是恶?并会进一步追问这些都是由什么造成的,其理论依据何在?而另一个有关人类进行价值判断的学科则是美学,它是对艺术的研究――艺术上什么是美?是丑?是好?是坏?这些艺术到底对人类有何种意义?《如来梦》是音乐家刘文金先生一次大胆而深刻的尝试,把自己哲学化的思考幻化为音符来追求真理、追问自身,我们也不妨跟着作曲家的思路,带着理性的思维来倾听这部《如来梦》.

套曲中的第三首乐曲《火--彩衣姑娘》,它向我们展现的是火的力量.乐曲从引子开始,就以强烈的节奏和大跳的音程呈现出那种突如其来的熊熊烈火.火,大自然的恩赐,可以给生命光亮、温暖.在这部具有西域佛教音乐色彩的作品中,我们聆听到的是炽热、绚烂和“善的力 量”.作曲家旨在告诉我们,如果人类心存善念,胸中怀有如火一般不屈的意志,这种力量会引领我们战胜恐惧,创作更美好的生活.乐曲揭示的这种“一心向善”的德行,在哲学上被称为“道德”,更因为这是一种“好的”、“善的”行为,它被称之为“美德”.那我们可以继续追问：人有向善的能力,这种能力源自何处?它会不会因为什么壮大或是消亡呢?伦理学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理论叫“美德伦理学”,它起源于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这是一种属于结果论的理论.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 每一门技艺,每一项探究,每一个行为,每一种选择,看起来都是为了达到某种好处等好处被恰当地解释为所有事物的目标所在.”[2]例如,科技的目的在于人们想过上更加便捷舒适的生活,努力工作的目的在于想获得更多的财富,等等.他接着说,“认识的目的是幸福,人的基本活动――应该是一种理性的善的活动”. [3]亚里士多德所之所以关心人的行为,并不是因为这些行为本身的正确和善,而在于它可能有助于人性的“善”.他主张从做人的初始就开始培养向善的能力,这一能力也必须在实践中发展壮大,以致最后形成一种不自觉的美德,让人认为这就是行为本身.

虽然这是公元前四世纪远在西方的哲学家提出的理论,但在中国哲学中,这种美德理论其实出现地更为久远.这就是作为华夏文明根基的儒家道德理论.“人之初,性本善.”孟子提出的性善论,揭示了人天生具有向善性.但要注意的是,这种向善性是需要后天被发掘和呈现的.而另一位儒家大师荀子的理论却是“人性本恶”.人生来并不是像孟子所说的那样天生向善,而是更趋向于自私自利.要想做一个具有美德的人必须靠后天的培养和艰苦的训练.两个完全对立的论点,却让我们找到了获得“善”的同一种方式：即通过艰苦的自我修炼.这其实也是一个人养成“美德”的过程.

“人性论”的另外一个作用是孟子和荀子从两个相悖的方向给我们阐释了“善”由何而来.他们看似对立的观点,其实最后殊途同归.似乎应该这样理解：至少人生来就具有“向善的倾向性”的,我们日后艰苦卓绝的训练,只是为了重新获取这种本能.

回到我们这部音乐作品《火――彩衣姑娘》上,作曲家刘文金先生用了很多在以往二胡作品中非常少见的增二度及减三度音程,这是一种具有印度音乐色彩的音律,听来让人恍若置身遥远的天竺,具有西域佛教色彩的旋律激荡着心灵.美丽的彩衣姑娘和那神秘的幽谷睡莲,是温暖与纯净的化身,她们的降临是对我们灵魂的洗涤,我们虔诚地与生命对话,以求找到最完美、纯真的自我.这种意象化的音符运用,是作曲家的神来之笔,他用音乐带领听者回归本性,引导人们走入“善境”,在愉悦虔诚的心境中体会“善念”.正如彩衣姑娘,用善心召唤出百鸟,它们衔火点燃光明,才使深山幽谷重新绽放光辉.

刘文金先生这部带有哲学意味的二胡作品给人最深的体会是对心灵的洗涤和对生命的审视.他的大胆尝试会让我们思考：无论是感性的艺术还是抽象的哲学,为什么最终极的目标都是引导人们回归生命本质,做一个心存善念的人呢?“善”为什么如此重要?这可能需要我们首先正视一下当前的社会.我们的世界拥有太多的法律、规则、章法,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坏事、残忍和罪恶呢?由此可见,法典只是一根链条,它仅仅能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转,却不能让它吐出芬芳的空气.这是早在几千年,东西方的哲学家就已经意识到的问题.正如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人不是光知道遵守规则的机器人,他们有自己的思维来指导行动,行善或是作恶,完全依靠人自身的道德观念.哲学中的美德伦理学就是力图造就这种有道德的即善良的人,它首先从观念上教导人们心存善念,再在行为上激励人们行善,最终就是要使人认为这种善行就是我们的行为本身.“善”这一美德,不仅仅有利于个人,更有益于整个社会.

亚里士多德的美德论不仅仅是为了造就善良的人,它更在行为上教导人怎样才符合善良及有道德.人的行为通常是受理性控制,但往往有时候情感的冲动会挣脱这种控制,这是宇宙中,所有万事万物的两面性.就像对于火,我们会用很多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它：温暖、光明、绚烂等然而,它同样也能带给人恐惧、灾难甚至死亡等是让它美好,还是带来灾难,是作曲家给我们的选择题.一个心存善念的人,是不会把火恐惧的一面展现出来,正如《火―彩衣姑娘》,是炽热的音乐,歌颂光明的音乐,显示的是人的精神和意志,刘文金先生把彩衣姑娘带到我们面前,呈现给我们的是光明和绚丽,正如他自己如火一般温暖的内心.这正是符合美德论的观点：美德伦理学的优点是教导一个有德行的善良人懂得“适中”.行为适中,情感适中,对待事物的态度适中.我们东方的文化中同样有此观点,那就是儒家的“中庸”.儒家提倡的中庸之道,是为人们在超过和不足之间寻求到了解决方式.以人的行为来看,太过激进,是鲁莽,不敢向前,是懦弱；以情感来讲,滥用情感是放荡,处处克制感情,又会变得冷酷.[4]而一个有德行的善良人,在懂得了把美德作为本身的行为习惯之后,是会非常清楚怎样运用自己的理性和情感,找到“适中”,这也是儒家倡导的和谐---个人与社会的和谐乃至宇宙之中天地万物的和谐.

可以看到,哲学和艺术的终极目标,都是在以不同方式引导人们的观念和行为,试图挖掘人最本真的自我.哲学在用理性的观点来教化人的行为,而音乐作品则力图从情感上,灌输给人这种内心的善念,使人不仅理性地思考道德,更可以真正从心底感觉到善良.作曲家刘文金先生给我们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好的艺术作品是要超越局限,直抵内心,带给听者以理性的思考和对生命的审视,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感情的最表面.正如《火---彩衣姑娘》唤醒了我们心底的善念,除非我们造就有德行的善良人,否则我们创造和谐社会的可能性将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