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劳事件:法律框架内的跨国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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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船员承认非法入境和非法捕鱼两项罪名,在接受17天和每人1000美元的处罚后,于4月18日回国

3月31日之前,位于西太平洋深处的帕劳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还是个陌生的国度.然而这个夜晚,一名中国渔民被击倒在帕劳美丽的海域,然后同船的25人被帕劳警方羁押,并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就被提起诉讼.

十五天之后,帕劳最高法院批准了中国船员与帕劳政府达成的庭外和解协议,中国船员于4月18日回国.

处理中国渔民被帕劳扣押事件的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大使馆参赞温振才,4月27日在接受《方圆》记者采访时表示：“帕劳事件的后续工作将主要是死亡渔民家属及其律师与帕方打官司,我们会根据需要提供必要协助.”

祸起：跨海域捕捞

3月15日,编号为“琼琼海08039”、“琼琼海09045”号的两艘渔船先后从琼海潭门港出海作业.

长在海边,依靠出海捕鱼为生的船员卢永也许曾经回头留恋过这片他生长了20多年的土地,他60多岁身患残疾的父亲,和抚养两个孩子的妻子.但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次就是永别.

渔业生产是潭门居要谋生手段,传统作业区都在西、南沙海域.该镇长期在外作业渔民就超过500人.然而由于近年来我国渔船屡屡与菲律宾发生冲突,按照“琼琼海08039”号船长王德良的说法：“本来这次想去南沙、黄岩岛捕鱼,但经常遭到菲方骚扰,只好向北开辟新作业区.”

但事实,并非如他所愿.

3月31日夜间,已经出海半个月的渔船正向西北方向航行.这时,有船只尾随跟了上来,并开始向渔船喊话.喊话后,该船朝“琼琼海08039”渔船射击.

由于语言不通,海南渔民们不知道打船只所谓何事,只能拼命往回开船.直至凌晨4点,帕方再次开,打中渔船汽油桶,“琼琼海08039”起火,船员们纷纷跳海自救、爬上自带小艇.下午3点钟,渔民们忍受不住太阳炙晒,示意帕方营救,上船后即被抓扣.

帕劳一名官员4月2日证实,在太平洋岛屿附近的一次激烈冲突中,警方开打死了1名中国渔民,另有5名中国人被捕.事件中帕劳警方的一架飞机坠毁,机上3人遇难.

从政治到法律：解决方式的转变

帕劳渔民事件引起了国际上的广泛关注.然而,国内和国际上的关注焦点并不一致.帕劳方面,在一开始更加着眼于飞机坠毁的政治含义.帕劳总统托里比昂（注：亦有翻译成陶瑞宾）事件刚刚发生后接受美国关岛媒体采访,表示中国渔船越境事件非比寻常,认为船只可能进行间谍等活动,要求美方在帕劳南部海岛建立军事基地以便监控.“我们从外交途径对此予以降温,向被击的遇难者家庭表示哀悼.”但是赴帕劳处理该事件的中国官员“非常好斗和傲慢”,“他们要求在没有帕劳官员在场的情况下与所有的中国渔民挨个谈话,并要立即查看被击的中国渔民的尸体.”

对于国内来讲,中国渔民为何会被击,甚至导致其中一人死亡,是问题的关键.随后,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大使馆参赞温振才于4月5日前往帕劳调查事件真相.

尽管媒体措辞使用了“调查”二字,但由于我国司法人员不可能进入他国行使侦查权,所谓调查就是外交人员在帕劳的配合下,“核实我一名渔船船员死亡、数人被扣留事件的情况,提供领事保护”.

因此温振才此行有几项重要信息需要进行现场核实确认：首先,这些船员是否都是中国公民,需要看到件后才能百分之百确认.其次,帕方称中国渔船进入了其专属经济区,也需要法律上的确认.第三,中国船只是否真的正在“非法捕鱼”,需要证据来支撑.“最重要的是,死亡船员被击中的详细过程是怎样的,是否真如媒体所描绘的那样,我们需要认真调查.”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克罗地亚领事馆官员周女士对媒体表示.

从媒体报道的温振才抵达帕劳后的行为,我们可以明白我国政府能够给予在国外遭遇诉讼的中国公民以哪些保护：探视他们以了解具体案情；当被捕渔民表示当地水很难喝时提供矿泉水以保障其人权；与帕劳进行协商会议,转达遇难渔民家属希望提供尸检报告的要求等等.

“本着对中国公民负责的原则,我们不会随便就承认某个细节.但另一方面根据领事保护的原则,领事官员只能维护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如果他们真的违反了当地法律,就要按照当地法律处理.”周女士说.事实上,此时使馆已经联系了相关律师,以便在案件进入法律程序后给予协助.

也许是中方的表态极具诚意,帕劳方面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按照国际惯例,如果升级成政治事件,其解决程序将非常繁琐.帕劳检方很快提起了针对被捕的25名中国船员的诉讼,理由是非法入境和非法捕鱼.这表现出了帕劳方面希望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纠纷.

庭外和解协议

据帕劳副检察长麦克吉利库狄指控,帕劳警方为阻止中国船只在该国水域非法捕鱼,故向渔船进行猛烈射击,导致一名中国渔民死亡.此后国内才终于证实,死亡者就是卢永.

由于目前国内没有专门研究帕劳法律的专家,能够查找到的法律资料相当之少.只有媒体称,帕劳在2009年宣布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鲨鱼庇护所后对其领海的保卫十分严格,明令禁止在其63万平方公里的专属经济区内捕捞鲨鱼.如果非法进入帕劳,将被判最多两年并罚款5万美元.

并不复杂的案情在正式进入司法程序后,解决得很快.4月13日下午,被囚禁在帕劳拘留所的25名船员分批被载往法庭,出庭应讯.温振才获准进入听庭,并参议审判过程.

庭审仅仅进行了半个小时.帕劳法院就批准了中国船员与帕劳检方（亦有媒体报道达成协议一方为帕劳政府.经本刊记者核实,该庭外和解协议为帕劳检方提出并最终达成）达成的庭外和解协议.

根据这项协议,中国船员承认非法入境和非法捕鱼两项罪名,并接受17天和每人1000美元的处罚后,于4月18日回国.

而就在双方达成庭外和解协议后,帕劳总统在接受香港媒体采访时,改口不愿证实他在接受关岛媒体采访时发表的言论,而是称：“中帕双方已达成庭外和解,愿意接受判决结果”,认为“船员早日获得释放对中帕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关于帕劳事件的三个法律疑问

此次中国渔民遭帕劳警方羁押的事件,从发生到被捕渔民回国只用了十八天时间,是历年来,我国渔民在周边海域捕捞遭遇的此类事件中,解决得较为顺利的一次.究其原因,事件的发生地点属帕劳专属经济区并没有争议,国际法框架下的管辖也就理应归于帕劳法庭.因此法律能够清晰地界定事件性质,并提出相应的解决之道.

尽管被捕渔民已经顺利返回他们生活的潭门港,但对于许多人来讲也许还有疑问遗留在心头.

疑问一：为什么是驻密克罗尼西亚联邦使馆领事官员出面

帕劳位于西太平洋、关岛以南700英里处,是太平洋进入东南亚的门户之一,由200多个岛屿组成,仅有约2万人口.帕劳1994年10月1日从美国的托管统治下独立.帕现为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多个国际组织成员.迄今,帕劳已与25个国家建交.但由于帕劳与台湾“建交”,所以与中国大陆一直未建立外交关系,所以代管帕劳事务的为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使馆.因此,当事件发生后,代管帕劳事务的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使馆立即启动应急机制,敦促帕方向我通报案情,公正、妥善处理此事,并委托帕劳友好社团看望被扣船员.

疑问二：为什么是庭外和解?

据有关专家解释,由于帕劳长期接受美国托管,其法律与美国相似.美国是刑事和解制度的起源国之一,也是适用该制度范围最广泛的国家之一,适用范围从少年犯到成年犯,从人身伤害、盗窃等轻微刑事案件扩大到杀人犯罪等严重刑事暴力犯罪.这种制度的理论基础是恢复性司法制度,其目的是恢复加害人与被害人之间原本和睦的关系,国家专门机关不再追究其刑事责任,或者是给予其从宽处罚.

然而,亦有专家认为所谓庭外和解是一种翻译上的错误,正确应为“辩诉交易”.两者的不同在于,庭外和解是被害人与加害人之间达成和解,后者则是公诉方与被告人达成和解.

疑问三：卢永能拿到赔偿吗?

记者注意到.帕劳检方与中国渔民达成的庭外和解协议,并不涉及在冲突中死去的中国渔民卢永的部分.而卢永的家人,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希望获得赔偿.直到25名被捕船员回国后,负责处理此事的海南省外事侨务办公室的公职律师甄卫才对外表示,此事已在和帕劳有关部门进行交涉.帕劳政府对中国渔民遇害事件深表歉意,并展开积极调查.目前,已经和死者家属达成初步共识,等帕方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对其进行赔偿.如果帕方在合理的期限内,仍没有对此答复.我方将发律师函告知,要求该方政府对赔偿作出回应.如对方仍无反应,将通过正式律师函告知.具体的赔偿事宜,由死者的家属与帕方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