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斯主义的群众心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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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法西斯主义是西方国家在陷入经济大危机的困境后的产物,它反对主义和自由主义,主张建立以超阶级相标榜的极权主义统治.赖希认为,法西斯主义的产生既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法西斯党徒的理论欺骗,也不能归结为大众的精神变态,它是与群众的社会心理与性格密切相关的.本文论述了法西斯主义的思想特征,分析了群众心理的集体无意识、自居作用和非理性情感,并在此基础上对法西斯主义的群众心理作出了反思.

关 键 词 法西斯主义 群众心理 同质性 非理性

中图分类号:D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92(2010)08-281-02

一、法西斯主义的起源及其思想特征

法西斯主义是20世纪20-40年代在世界范围内出现的一种反动的政治社会运动、政治思潮和统治体制.作为全面的统治体制,法西斯主义主要只存在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意大利、德国、日本、西班牙、葡萄牙、希腊等少数国家,随着1945年轴心国彻底的战败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基本趋于崩溃.作为一种政治社会运动和政治思潮,它远不止于出现于上述各国,也远不止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它在二战之后继续存在,直至今天仍然潜滋暗长、时有暴露.

法西斯主义思潮的出现,与上述国家当时的经济与社会危机状况、“凡尔赛合约”的刺激以及德意等国议会制的软弱无力和对社会主义运动的恐惧是紧密相关的,在这种背景下,宣扬秩序、民族主义情绪,反资本主义,并以摆脱危机、制止红色革命为目的的法西斯主义满足了统治阶级的需要.法西斯主义的主流主要是出现在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和德国的纳粹主义.

法西斯主义拥有鲜明的思想特征.首先,法西斯主义具有极端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它没有并且不需要清晰而一贯的理论体系.墨索里尼曾说:“法西斯主义不受预先写在字台上制定出来的学说的支配:它产生于行动的需要,而且本身就是行动”.希特勒1933年竞选时,拒绝宣布竞选纲领,并宣称“所有的纲领都是无用的,真正决定性的东西是人的意志”,他们一方面制定了党纲作为不可更改的原则,而另一方面其政策又和党纲丝毫不相干.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使得法西斯主义拥有了强大的投机和功利色彩,它可以按照少数统治阶级的意志来左右政策,并且迅速造成迎合群众和国家利益的假象.法西斯主义的第二个思想特征是反理性主义.法西斯主义将近代以来的理性主义贬低为“枯燥的唯理智论”,并采取全面否定的态度,以唯意志论、直觉、本能进行理性的反叛,对自由主义、主义、社会主义这些建立在理性主义基础上的政治学说进行全面的反动,并第一次将非理性主义运用于所有领域尤其是政治领域,形成了典型的反理性主义特色.以反理性主义为基础,法西斯主义可以随意冒险而无需考虑后果,任意扩展而不理性地估价国家的实际利益,可以诉诸群众的情感,要求他们的盲目信仰而蒙蔽他们的理性.非理性主义使得法西斯主义特别能够煽动各阶层群众,使得全国上下对法西斯主义所声称的敌人充满仇恨,而对其宣扬的某些具体目标一度充满狂热.

二、法西斯主义的群众心理基础

精神分析学家和社会学家威尔海姆赖希在其《法西斯群众心理学》一书中,以德国纳粹时代为背景,兼及苏联斯大林时期,探索极权制度中在谎言和恐惧状态下生存的普通群众性格心理法西斯化过程呈现的非理性性质.赖希认为,法西斯主义不是某个人、某个民族或某个政治集团的意识形成或行动,而是几千年在基本生物需要和冲动上一直受到压抑的普通人民群众的非理性性格结构的表现.法西斯主义之所以在二战时期的德意等国大行其道并至今仍潜滋暗长,与其深厚的群众心理基础是分不开的.

结合群体心理学对于群众的分析,可以总结出群众除了“非理性性格”外,所具有的其它性格特征:第一,同质性,且同质性大多由于相互感染,第二,具有强烈的情绪性,第三,大都有共同的目标,第四,群众有认同其领袖的倾向,且这种认同越强烈,力量越大,第五,群众中的个人大多具有从众或恃众的特点.性格结构总是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形成的,之后,它便以意识形态的形式再生产着社会结构.法西斯主义是普通人性格结构的组织化的政治表现,正是现代人的机械主义的、神秘的性格产生了法西斯主义.法西斯主义也正是凭借其自身实用主义、机会主义和反理性主义的思想特征,利用群众的非理性、情绪性、盲目从众等性格特征,盛极一时并存活至今.

(一)集体无意识

所谓集体无意识,简单地说,就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无数同类经验在某一种族全体成员心理上的沉淀物.这里的“无意识”指理性缺乏、推理能力低下、少有深思熟虑而混沌懵懂,而之所以能代代相传,正因为有着相应的社会结构作为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支柱.“集体无意识”是分析心理学创始人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用语,是指由遗传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

人类是需要认同的群居生物,群居生活是基于人们心理的本能反映.在群体生活中,人们因为害怕受到排挤而趋同,因而对在群体生活中寻找归依感乐此不疲.当卑微的人没有能力去发掘出自我价值的时候,他就开始趋同于群体里的其他人,只要没有被群体抛弃,他就得到了满足,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集团分子都陷入追求归依感和“同质化”这些初级共同目标的狂热之中.在电影《浪潮》中,“浪潮”的创建者和精神领袖赖纳(文格尔先生),是集体中的每一个个体寻找自我价值的梦想汇合在一起形成的偶像,作为权威受到了“浪潮”成员的迷信和服从.电影中那名持的孤儿学生是最为狂热的代表,他在之前的生活中备受欺辱,但因为“浪潮”和它的统规定的建立,他开始觉得自己和其它学生是平等的并在“浪潮”中受到了保护,此后,他成为了“浪潮”和文格尔先生的狂热拥护者,做出了许多疯狂的举动,并在最后赖纳宣布“浪潮”解散之时精神崩溃而.因此,在群体中,越是那些怪异行为的狂热者,就越是证明了他们是一群被“同质化”的人,他在群体中得到了他人认可和自我满足,并以自己的狂热追随着群体.

集体无意识正是指在个人在群体中由于对“同质化”的追求而遗失自己的个性和思维,不自觉地遵循全体成员的行为和心理.正如电影《浪潮》所揭示的――在一个现代文明下的社会中创建一个如同法西斯般集、专制、极权主义于一身的社会组织需要只需要七天,由于个人的自觉被群体的浪潮淹没,专制主义、模式得以快速成型.因为无意识,所以力量强大――由于个人在群体生活中的无意识状态,使得法西斯主义在二战时期的德意等国大行其道并得到了群众的普遍拥护.

(二)自居作用

对于法西斯主义,不能将其看做希特勒或墨索里尼的行为,也不能仅当成德国人、日本人的民族特性,它是一种国际现象,渗透在人类社会所有民族的机体中,是被压抑的卑微者既反抗又崇拜强权的一种基本情感态度.

从法西斯主义的群众基础来看,它是中产阶级的运动、下中层阶级的运动.他们对法西斯主义的态度,可以用“自居作用”来解释.在自居的过程中,一个人觉得自己和另一个人的观念、信仰等一致,采取这个人的态度,并在幻想中把自己摆在他人的位置上.从纳粹德国的大量宣传内容和方式可以看出,正是这种“自居作用”构成了群众心理的现实基础.

自居的幻想对象可以是权威、公司、民族、国家,自居作用在个人身上产生的结果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我就是国家、权威、公司、民族”.普通的个体越觉得无能、卑微,就越需要崇拜威权,越感到自身无价值,就越需要移情于集体和大人物,把自身等同于民族的伟大、国家的崇高,等同于领袖的伟大.当时的德国人对国家、元首、政府拥戴的态度就可以概括为“我就是国家、民族、权威”,甚至每一个德国人在潜意识里都自认为是小希特勒.元首的思想由此成为德国人的思想,纳粹党的意志就是德国国人的意志.这种心理感觉上的置换和潜意识的移情,扩大了下中层阶级的经济地位和意识形态之间的裂隙,却弥合了自身经济地位与统治者之间的裂痕.

(三)非理性情感

自卑与自大的非理性情感混合物,是法西斯主义的心理土壤.热爱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是一种正常的感情,无限崇奉本民族的一切,导致歇斯底里地排外、扩张却是一种非理性的原始感情,它往往是被诱导和操纵的结果.这种非理性的原始情感使人个性泯灭,失去正常思考能力,沦为意识形态的工具.纳粹分子有意用革命的旋律唱着反动的词句,希特勒一再强调,不能靠论证、证据和知识来赢得群众,只能靠感情和信仰――靠着煽动性的宣传和组织,法西斯主义轻易地迎合了大众的情感需求,并获得了空前的拥护.因此,正是群众的非理性心理结构接受了法西斯主义,也正是这种结构积极支持着法西斯主义.由此,法西斯主义不只是希特勒或墨索里尼的个人行为,而是群众的非理性性格结构的表现.法西斯主义以反理性主义为基础,随意冒险而无需考虑后果,任意扩展其理论以诉诸群众的情感,打着克服危机和民族主义的旗号,成功地与群众自身的非理性性格特征相结合,使得大众盲目信仰并以此蒙蔽他们的理性.

三、对法西斯主义群众心理的反思――重拾理性

法西斯主义对于近代以来的理性主义采取全面否定的态度,以意志论、直觉、本能进行理性的反叛.纳粹主义主张“打倒1789(法国大革命)”,意大利法西斯主义要以“信仰、服从、战斗”以及“秩序、权威、正义”来取代法国大革命的著名口号“自由、平等、博爱”.在法西斯主义者看来,生活支配着理性,而不是理性支配生活,创造历史、创造生活的是英雄的意志而不是人类的智慧,纳粹主义宣扬种族的血液中存在某种神秘的颤动和直觉,这种直觉可以代替一切理性――他们用直觉和本能来把握生活,用血液来思考.

反理性主义不仅大肆存在于法西斯主义理论中,也贯穿于法西斯主义的实践当中.希特勒发动侵波战争之前指示下属制造谎言,目的是为了给发动战争提出一个宣传上的理由,至于是否合理,希特勒认为“无关紧要”.在希特勒看来,他的个人意志支配着整个国家,不论是实话或者谎言,都只是一个宣传借口而已,达到他的个人意愿才是最终目的,也正因为如此,血液中颤抖的直觉可以代替一切理性的谬论,得以被认为是德国社会的真理而发展成为和反犹主义.

通过对法西斯主义思想特征和其群众心理基础的分析,不难发现,贯穿于该思潮的群众心理基础始终的是“非理性”.无论是法西斯党徒的歪理邪说,还是被蒙蔽大众的内心心理,都是如此.由集体的无意识、自居心理和非理性情感衍生的对领袖的疯狂崇拜、对暴行的不以为意和对其它种族的排斥,等等,都充满了太多浓重的反理性色彩.因此,我们不难得出反思结论,即重拾理性.

理性通过论点与具有说服力的论据发现真理,通过符合逻辑的推理而非依靠表象而获得结论、意见和行动的理由.它认同的是客观事实、逻辑推理和分析,而不是宣扬意志、直觉和本能.好比血液、肤色等只是人的生理构造,与人的后天性格、地位优劣无关的事实一样,以非理性主义为核的思想认为血液、种族可以与人的优劣性挂钩,而理性主义则会从自然科学的论证出发,得出血液与智慧、后天性格及优劣无关的结论.在20世纪的这场人类浩劫之中,我们至少应该得出这样一个反思结论,摒弃法西斯主义带着气的狂热,重拾人类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