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的学术属性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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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对于儒学的学术性,学者们一直争论不休达一个世纪之久.对其学术性和归属进行深入研究并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就不能再回避了.学术性是其最根本的属性.

关 键 词 ：儒学；新儒家；宗教；虔诚；学术

儒学是中国文化体系中占据主体发挥主导作用的部分,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说,不懂得儒学,就不会懂得中国历史文化.但魏晋以来的“三教”并提,宋元以后的“三教合一”将儒学视为“三教”之一.这使得一些人对于儒学的学术性认识发生误解.上起“五四”,时至今日.就儒学的学术性,学者们一直争论不休达一个世纪之久.本文试就此问题进行探讨,以期提出自己的意见、就教于方家.

一、对立和发展的观点

对于儒学的学术属性,曾经存在着针锋相对的意见.

第一种,认为儒学是宗教.

其依据是,儒学本是关注入以及人的现世生命价值的哲学和伦理学,但在中国历史上学者们为迎合统治者的心理和政治需要而逐渐被改造演绎为所谓道德宗教,并长期将孔子神化,把孔子塑造成为有神性的教主.历史的看,儒学后来越多的被加入了道德和伦理规范,更使它接近于宗教教人行善的社会功能.持这一观点的专家有康有为、陈焕章师徒.他们力图将儒学宗教化,最终推动北洋政府将“儒教”规定为“国教”.

第二种,认为儒学是哲学.

二十世纪初,面对来自西方学术界和国内舆论对儒学儒教和传统文化缺乏西方文化以基督教为基础建立的科学内容的指斥,新儒家的第一代代表人物之一的熊十力严格划清儒学与宗教、儒学与佛学的界限,力辩儒学不仅不是宗教,还包含有科学、等内容.具体地说,孔于是人,不具有神的身份；儒学只讲现世,不讲来世；没有宗教教义、教规、经典、仪式等,所以只能是道德哲学,不能是宗教.

新儒家的第二代代表人物唐君毅、牟宗三等,则另辟蹊径,抛开了宗教与非宗教的排斥性,努力地开掘儒学中的宗教元素和宗教精神价值,1958年元旦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张君劢四先生《中国文化与世界》宣言就是其明显的标志.这些学者试图将儒学的学术性与宗教性合二为一,论证其两面性.

新儒家的第三代人物杜维明、刘述先等,则在唐、牟、徐的基础上更加偏离了宗教与非宗教的论争.作为海外的儒家代表人,他们积极阐发儒学的价值与意义,主动与基督教、 天主教、回教对话,创造性的将儒学中可与西方思想和学术搭界的内容放在一起来解释,试图为儒学的现代化探索出一条新路来.

称儒学兼具哲学和宗教二重属性其实是一种折衷的理论,将两派观点尽收囊中,对这一问题视为西方的“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最终而避而不谈问题的答案,只以一个非常模糊的说法来应付――儒学是“道德宗教”或“人文主义宗教”.从根本上来讲,仍偏向于儒学的宗教性居先.

基于以上叙述,我们大体可以看出20世纪儒学是否宗教问题的研究和讨论的过程,但同样我们也可看到论证至今仍无结果,只不过双方越来越倾向于寻找两派之间的共同点,即要为儒学的不可抛弃寻找证据,为儒学的现代化创造一切可能.这样的努力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无可厚非,但与政治相关,就超越了它的学术意味,不在本文讨论范畴之内了.

实质上,在当今的时代,任何国家的发展和国际地位除了要看其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科技水平之外,以科技、思想、文化和制度为代表的“软实力”的重要性越来越成为各国关注的焦点.

儒学作为我国的国粹,汇集了千百年来最重要的思想和学术现象,自然当仁不让理应成为“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其学术性和归属进行深入研究并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就不能再回避了.

二、宗教的特征

要搞清儒学究竟是否宗教,我们就必须在宗教和儒学之间进行比较研究.

宗教与哲学、道德、法律、政治、文学、艺术一样,是上层建筑和社会意识形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宗教不仅是富有主观性的观念,还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社会存在；对个人而言,宗教不仅是个人对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信仰,而且是某种与社会结构密切相关的非常现实的社会力量.

关于什么是宗教以及宗教的特征问题,已有许多专家学者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研究和分析论证,问题非常明确不过了.

首先,宗教的性质.

恩格斯说：“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马克思说,宗教是“颠倒的世界观”另外,还有大量关于宗教本质的各种说法.

再者,宗教的特征.

宗教最根本的特征就是其信仰或崇拜对象.不论何种宗教都信仰非人间的超自然的力量.加入没有崇拜的对象,或者崇拜的对象是活着或曾经活着的人,那他就不应该算是宗教.除非这个被信仰的人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和神性.

第三,宗教的要素.

一般而言,大凡宗教都具有以下四个基本要素：

1.宗教观念和思想.

各种宗教都有一套说明论证其信仰的一整套观念体系所构成的宗教世界观,作为宗教行为内在根据而存在,对整个宗教体系的构成起着基础性的作用.

2.来自信仰的宗教情感或体验.

3.基于宗教信仰和情感的各种宗教活动.

其表现形式多样,各种形式都经历了从自发到自觉,从分散化到规范化的过程.主要有巫术、宗教禁忌、祈祷献祭、宗教礼仪等,从不同方面反映了宗教的本质.

4.宗教团体和维系宗教团体、规范宗教生活、指导宗教活动的制度系统.

第四,社会功能.

所有的宗教存在,必然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宗教的社会功能就是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充分和必要依托.如果宗教不能对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发生应有的作用,其自身就无法存在.

宗教的社会功能大体有文化功能、社会控制和导向功能、一定程度的心理护佑和救赎功能等.

具体的考察宗教,不难发现宗教不外乎具有以下表现或特征：

第一,唯心论的哲学体系；

第二,神或者教主崇拜为核心的神灵体系；

第三,近乎纯粹的教义和信仰：

第四,严格的宗教仪轨；

第五,虔诚而稳定的信徒队伍；

第六,以神为中心的思维方式.

三、儒学非宗教的论证

关于儒学的思想体系,我们几乎无法来确切指出它究竟从属于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因为在儒学系统中,既可以找到唯物主义的元素,也可以找到唯心主义的影子.事实上,唯物主义必然导致无神论；而唯心主义也几乎无一例外的走向了有神论.反过来也正确一一无神论必然以唯物主义为根本来源,有神论的哲学基础则肯定无疑是唯心主义.

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并存,无神论和有神论兼具是历史的真实.即便在儒学创立者孔子本人也有着这样的矛盾.

孔子罕言天道而信仰天命,怀疑鬼神而重视祭祀,虽未 曾提出完整的世界本体论,也没有涉及世界的本原问题,但由其保留了天命观念而具有唯心倾向.

另一面孔子肯定学习的重要,充分重视“学而知之”,肯定“多见”、“多闻”――“一以贯之”即坚持不懈,就是设计了“下学而上达”的求知门径”,从而表现了唯物主义认识论倾向.

对于鬼神的怀疑也是孔子思想中一大特色.“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敬鬼神而远之”,不过“祭神,如神在”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老夫子究竟认为鬼神是否“在”.不论孔子在何种场合表示对鬼神的怀疑,都表现出孔子本人的矛盾性.于是孔子后学者中,既有唯物主义或无神论者如王充、范缜、张载以及王夫之等,也有大量唯心论和有神论者,比如自董仲舒以来对于孔子的神化现象就是有神论表现之一斑.

由此,在思想和哲学层面的矛盾说明,儒学不具有天然的宗教性.至于宋明理学将儒道思想引入儒学系统,只能表明后来的儒学具有一定和总教练殷的趋势,而不能成为儒学本身具有宗教属性的注脚.

第二,孔子的思想,多属于人生及伦理哲学和为政理论,并没有强制约束的执行可能.至于后来儒生们加上了“三纲五常”、“存理灭欲”的主张,也同样不具有法律意义,只不过是一种道德和人生理想的主张和提倡,人们可以主动自愿的接受,也可以各行其是.至于上升为法律,则与中国古代著名学术派别法家有着不解之缘.其伦理规范,自然不能作为严格的教义教规来看待.因为真正的宗教清规戒律在许多场合是严酷的,对于离经叛道行为打击力度甚至是致命的.比如欧洲中世纪的“宗教裁判”制度.

至于宗教仪轨在儒学则更是无从谈起.虽然儒学经典中有“三礼”,但其可操作性明显可疑.于是,我们便失去了讨论“儒教”“教义”的必要性了.

第三,从信徒方面来说,儒学的信徒们信仰似乎并不那么纯正.在孔子的时代就有孔门弟子不断地投身到别人门下,孔门的“三盈三虚”就是孔子弟子当时不够忠实的表现.后来的儒生们在仕途上稍有不顺,就求诸老庄,甚至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当然不可以被看作教徒的虔诚.

第四,儒学后学者无从建立神灵体系,正因为孔子对鬼神的怀疑所致.儒学中所推祟的道统中人,诸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等均曾在人世间生活过,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个体,压根就不具备神的灵异特征,神性就更谈不上,否则就无法解释具有神性的孔子及其弟子“厄于陈蔡”了.

另外,儒学中的“天”、“命”观念其实也不过是由商周继承来的概念,“轻天命而重人事”的哲学理念基本确定了其与神学保持距离的思想倾向.儒学巨臂、“亚圣”孟子就曾论证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极其鲜明的表露了这一关键倾向.这样重视人事,与宗教一切以神为中心的思维真是天壤之别,相去甚远.

四、结论

综上所述,可以断定儒学虽被称为“三教”之一,只不过是由于佛老都是“教”,而儒学一贯提倡“教化”,在社会功能方面大体都是教人向善守法,从而一以沦之,为连称方便而已.也就是说所谓”三教”无非是两个宗教,加上一个强调伦理教化的学术流派.

如果费神劳心的非将儒学定义成为宗教则很明显是徒劳无益的,而且,在科学发达,思想解放的当今时代,将儒学说成宗教似乎可以“和国际接轨”,但殊不知,现在的世界即便在西方,宗教在社会生活中的控制范围也处于不断的压缩中,反神学的思想和人物层出不穷.将儒学定义为宗教将会极大挫伤儒学复兴的进程和传统文化的弘扬,很可能给那些试图颠覆传统、甚至要中国全面西化的主张不谋而合,得与失再明确不过了.倘若鼓吹儒学的宗教性目的是这个的话,就非常可怕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儒学能是一种学术,学术性是其最根本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