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姆《气球》中的后现代哲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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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由于后现代主义文学中文字游戏的滥觞,作品给读者予怪诞无序的印象.然而,看似杂乱无序,毫无意义的后现代作品,事实上折射出丰富的后现代主义哲学思想.本文所分析的巴塞尔姆的短篇小说《气球》便是其中一例,它表现出了后现代的不确定性,反科学理性的哲学思想,并反映了后现代主义的哲学价值取向.

关 键 词 ：《气球》；后现代主义哲学； 不确定性； 反科学理性；

唐纳德·巴塞尔姆(Donald Barthelme,1931-1989) 是美国著名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之一.他被美国的学术期刊、文学刊物和新闻杂志赞扬是“当今被模仿最多、最有影响的文体家之一”.还有批评家在英国《泰晤士报》上称他是“他那一代作家中极少数者之一,他们能够传达荒诞、无意义生活的那种特别的现代意识,而毋需依赖愚蠢行为或者表现癖”.巴塞尔姆以短篇小说闻名,他一生写了大量的短篇小说,收集在《回来吧,卡利加里博士》、《无以言表的行径, 悖离常理的举动》、《城市生活》和《悲伤》等短篇小说集中.此外,还著有长篇小说《白雪公主》、《亡父》、《天堂》以及他逝世后发表的《国王》,其中戏仿格林童话的《白雪公主》为其赢得文坛声誉,并奠定其后现代主义作家代表的地位.

国内对巴塞尔姆作品的研究始于20世纪末,但是研究是从2000年至今,而且重心大部分都集中于他的成名作《白雪公主》上.虽然巴塞尔姆以短篇小说见长,但在国内,他的短篇小说并没有得到与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相当的关注.他的短篇小说取材新颖奇特,写作手法变换多样,不拘一格,极具后现代的反传统思想,是后现代短篇小说中的精品.可是,国内对其短篇的研究仅仅触及了《玻璃山》、《气球》等极少数作品,而且其研究重心都是停留在作品写作形式上,对其意蕴层以及跨学科的研究基本上还是空白.作为后现代主义作家的代表,巴塞尔姆的短篇小说创作跳出来传统文学的窠臼,在形式和内容上超越了传统语言的束缚,不断的自我创造和再创造.究其文学创作的反传统精神之缘由,无非是因为受到利奥塔掀起的后现代哲学思潮的影响.因此,本文也试图跳出传统文学批评的狭义范围,从哲学角度对《气球》的进行解读,探求该文章中暗含的后现代主义的哲学思想.

一、不确定性

作为典型的后现代主义作品,《气球》充分的诠释了后现代主义最重要的特质——不确定性.正如其标题所暗示的那样,该短篇是关于一支硕大无比的气球.文中隐身的叙述者,也是这支气球的拥有者,毫无缘由地将其置于纽约市区22天,并固定于纽约上空,遮盖住了四十五个街区.市民中有人觉得它有趣,在气球上挂灯笼或玩耍,有人对它感到厌恶,想要把它移走,到最后不管喜欢还是厌恶都习惯于它的存在.最后,“我”觉得没必要再将气球留在那儿,于是将它收起来,放在了西佛吉尼亚.初读该小说者会对这篇小说产生许多疑问,首先,为什么“我”要放置这只气球.对此,在最后一段中“我”给出了答案,“这气球是一种自发式自我披露,是源于在你的离去带给我的空虚和性生活的缺乏.”但这个答案却不着边际,显得无厘头,不能回答读者的疑问.其次,这篇文章的主题是什么,巴塞尔姆通过这篇文章想表达什么东西.文章选题荒诞,除了开头和结尾外,其余段落全部是随意地描述市民对气球的反应,而且叙述者不断的强调“仅仅是一只实实在在的气球悬挂在那儿”,暗示那些市民的反应完全与气球和“我”无关.因此,读者很难找到令人信服的主题.再次,为什么文本的叙述中,反复的出现这种情况：后面的叙述对前面叙述的否定.如,第一段最后一句话写道“状况就是这样”,紧接着第二段第一句却写道“说‘状况’是不对的,这暗示了等”.第十一段第六行写道“边缘接点在固定的时间开放气球的进口,还有‘温暖,柔软,慵懒’的通道”,下一句又否定到“说‘边缘接点’是不恰当的,每个接点都是重要的等”.作者明明对‘状况’和‘边缘接口’有明确的定义,紧接着又对自己的定义进行否认.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前面用‘状况’和‘边缘接口’这两个词呢,这种叙述方式不是很矛盾吗?从文本中,读者很难解决这些疑惑,巴塞尔姆在这些问题上都没有提供明确的答案或符合逻辑的暗示.事实上作为后现代作家,他是特意作此安排,避免给文章作出确定性的叙述,在主题上无意义,在叙述方式上自我抹除语句的合法性.

后现代主义作家这种不确定性的写作中,反映出了哲学中后现代主义所提倡的世界的“不确定性”的思想.在西方的传统哲学中,“二元对立”逻辑（即非此即彼）对确定性的追求一直受到推崇,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它的局限慢慢暴露.克里特岛说谎人的悖论就是对“二元对立”逻辑经典的反驳.如果相信克里特岛先知说的话“克里特岛上的人都是又懒惰又爱说谎的人”,那么先知本人就是懒惰而爱说谎.既然他爱说谎,那么他说的话就不可信.克里特岛说谎人的悖论说明事物并非非此即彼,而是非此非彼,而是呈悬浮状态.此外,传统哲学中从来没有停止对绝对真理的追求.传统哲学家都试图寻找能解释一切的真理,这也表现出传统哲学对确定性的追求,然而,“在后现代看来,所有的绝对价值观念——诸如上帝、真理、理性、规律等传统价值观都是值得怀疑的,是要重新思考以及证实的场域.”1因此,后现代主义推崇不确定性,认为世界是处在不断变化中,事事皆有可能发生.哈桑对“不确定性”作了更细致的解释,他认为,它是由下面这些各不相同的概念所共同勾画出来的一个范畴：模糊性、间断性、异端、多元性、反叛、倒错、变形、反创造,分解、消解中心、差异、分裂、断裂等等.从哲学中的不确定性思想角度,读者对《气球》中出现的悖论式的矛盾、比喻的过度、随意性等产生的疑惑才能得到释怀.

二、反科学理性

所谓科学理性就是将科学视为决定事物合理与否的依据,即科学的就是合理的.然而,这样的观点遭到后现代主义者的抨击,他们认为科学只不过是伪装的政治学,科学研究的产品并非合理的存在（如文中的气球）.文中所描写的气球呈深灰色和深棕色,表面粗糙,体型硕大,塞口隐秘,由特制材料制作,难被毁坏,堪称高级工业产品.纽约市区的人们对这支气球的出现看法各异,但是总的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对这气球的喜爱.这个硕大的气球在市区横空出世,带给人们惊喜,于是有人“在暖灰色的地下挂起来绿色和蓝色的纸灯笼”,有人“抓住机会在气球表面留言”,有人在球上面蹦蹦跳跳,体验在地面上感受不到的愉悦,有人从观察气球每日的变化中,为自己机械古板的生活增添一点趣味.第二类是对气球的厌恶.它的“球面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人们很难找到它的进口”,给一些人带来不确定感,此外,它漂浮在城市上空,将市民和天空隔开,让人们无法接近自然.第三类是对它的无奈感.以政府官员为主的人,因气球的明显无目的性而伤脑筋,但是因其无法移动也无法销毁,而且大部分市民对其充满热情,官员们只好对其无理的存在视而不见.

在《气球》一文中,气球明显地象征着科学理性的产物,具有强大而不可摧毁的特质.但是文中描写的气球虽然强大,但是却颜色暗淡,表面粗糙,显得丑陋.它虽然给一部分人带去快乐,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后现代社会中人们的所遇到的本质问题,暗含了作者对科学理性的质疑.在传统哲学中,理性被认为是绝对真理,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在启蒙运动后,科学被认为是理性中的一种,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科学是发现真理的主要途径,也是真理的载体和表达真理的主要形式.由此,科学理性与真理相比,几乎具有等量齐观的性质.后现代主义与传统哲学相悖而驰,认为科学理性既不能给人们以真理,也不能帮助人探求真理.由于科学能给人们带来丰富的物质回报,因此科学一直借助于国家权利,凌驾于其它意识形态之上.然而,科学却不能给人带来最终的幸福,正如《气球》中所描述的那样,“今天,复杂机器的重要性在几乎每个操作部位都稳步地增长,从而导致当前对专业训练量的需要,以随之而来的长期契约的需要,随着这一倾向的增强,越来越多的人茫然无所适从.”就像气球只能给纽约市那些墨守成规,渴望变化,却又得不到变化的人所带去的短暂的无拘无束的自我迷失一样,科学理性也只能在物质上的带给人们带去满足,而在其它方面却无用甚至是产生负作用,两次世界大战就是最好的例证.

三、后现代的哲学价值取向

巴塞尔姆在《气球》中,对后现代的哲学价值取向有比较直接的描写,“我们已经学会不再主张意义,现在,除非涉及到最简单,最保险的现象,甚至是有人会寻找意义.”众所周知,哲学就是要解答疑惑,寻求意义,而在后现代,人们不再去疑惑,也不想去寻找意义.与传统哲学对终极真理的追寻相反,后现代主义专门玩弄于表层,不问深层,否认终极意义.后现代主义者认为,终极真理只会导致集权的深化,而在后现代社会应该是一个具有多元话语权的社会.后现代对真理的冷淡是有深刻的社会原因的,后现代社会高速的信息化是社会文化几乎全部化约成形象化和图形化的信息结构,使得感性活动代替了逻辑思考.其次,后现代文化借助于高科技力量和各种管道,使信息化高效的自我复制和自我区分.生活在后现代社会的人们忙于对外在信息的收集和区分.这种生活在《气球》就有体现：在气球出现时,纽约市民只是从气球对其利益的损益来看待气球,而从没有思考本身：它是什么气球,怎么来到这儿,为什么放置于此.不管喜还是厌,他们最终对这奇怪的气球,这一新事物,这一新信息达到一致习惯,所以当它下次出现,他们或许对它已无半点惊喜或厌倦.

结语

巴塞尔姆在《气球》中充分显示出其游刃有余的后现作技艺,向我们演示了一出精彩的反传统文字游戏.然而,这看似无深度的文字游戏,却展示了无深度后面的深度,即后现代哲学中的不确定性,对科学理性的质疑,以及放弃终极真理追求的哲学价值取向,堪称一篇经典的后现代哲学小品.事实上,从《气球》中所蕴含的后现代哲思,可以反观后现代社会文化中的震动.后现代人们开始对启蒙运动以来所建立的理性体系产生质疑,这种质疑直接导致病态的全盘否认,产生“不确定的”态度和“不问意义”价值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