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斗气”之地缘政治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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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月13日,在中断对欧供气一周后,俄罗斯境内的“苏扎”天然气计量站的阀门终于开启,向巴尔干半岛的用户试加压供气,意味着俄乌天然气争端暂告结束,俄、乌、欧“天然气危机”似乎也随着气门的打开而云消雾散.然而,这场纷争结束了吗争端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刻含义呢

“颜色革命”疏远了俄乌关系

在俄罗斯历史上,曾有俄、乌、白“三驾马车”之说,俄罗斯人认为这“三驾马车”缺一不可,缺了一驾马车,俄罗斯就成跛脚俄罗斯了.然而,苏联的轰然解体,乌克兰“兄弟”与俄罗斯成了两家人.

但是,历史的感情,经济上的联系,政治上的相似,安全上的依赖等因素,使得乌克兰在俄罗斯眼里有着特殊含义.俄罗斯视乌克兰为国家复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俄罗斯地缘政治崛起的战略空间.历史的惯性使得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有着紧密经济联系.长期以来,俄罗斯以远低于国际市场的价格向乌克兰提供天然气.俄罗斯之所以作出经济上的牺牲,无外乎以经济利益换取乌克兰等独联体国家的“团结”,经济上的优惠确实成了维系俄乌关系的重要纽带.然而,突如其来的“颜色革命”颠覆了一切,这一经济纽带变得脆弱不堪.

自2004年乌克兰“橙色革命”以来,尤先科政府与俄罗斯关系每况愈下.“橙色革命”是在西方支持背景下发生的,此后乌克兰外交风向发生了明显变化,双方围绕俄租借黑海军港、乌克兰加入北约等问题摩擦不断,互相指责.“亲西疏俄”成为乌新政府外交主流.尤为严重的是,乌克兰执意要加入欧盟和北约,与西方在政治、军事、安全等领域的合作越来越紧密.乌克兰“西方化”政治取向直接影响到俄罗斯与西方在这一地区的战略态势,乌克兰一旦投入西方怀抱,俄罗斯西南部重要战略屏障和安全“软腹部”将直接暴露给西方,这在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日益紧张和复杂化的背景下,是俄罗斯难以接受的.

俄罗斯历来视独联体空间为传统势力范围,也是俄罗斯应对西方围逼的最后“阵地”.乌克兰作为这个阵地的重要成员,不仅本身表现出离心倾向,还支持其他有离心倾向的国家与俄罗斯对抗.2008年12月24日,俄总统梅德韦杰夫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开批评乌克兰在格鲁吉亚袭击南奥塞梯时向格提供帮助,“这损害了俄乌关系”.不管事实如何,俄罗斯深谙乌克兰这一行为的示范效应及其危害,一旦独联体内部出现强硬的反俄同盟,离独联体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因此,俄罗斯必须严厉打压乌克兰这一倾向.

事实上,比之独联体其他一些俄罗斯友好国家,乌克兰所享有的经济优惠并不突出,例如白俄罗斯、亚美尼亚等国,但是俄罗斯却心甘情愿为这些国家提供更为优惠的待遇.可见,俄乌矛盾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独联体空间地缘政治的变化,导致大国间新一轮博弈.这种博弈的手段、过程和结果变幻莫测,以政治学视角观察俄乌天然气争端及其所导致的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变化,比之纯粹经济学分析要更加客观和有效.

“能源武器”彰显威力

“能源武器”近年来成为国际政治领域的热门话题,究其原因在于国际能源价格的飙升,能源成为稀缺资源.而俄罗斯不仅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而且已经在国际政治与经济舞台上把油气资源变成了一种“武器”,变成了向西方要价,拉拢盟友打击敌人,增加俄罗斯国际话语权的有效工具.

俄罗斯用天然气作为武器回敬乌克兰这个不听话的“兄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于俄罗斯而言,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外交资源可以拿来和乌克兰进行谈判,把乌克兰拉回自己怀抱了.独联体本身就很松散,对于成员国缺乏强制约束力,加之俄罗斯国力刚开始恢复,对其他成员国,尤其是地缘上接近欧洲的那些国家,俄罗斯的吸引力远远不够.而这些国家在传统上长期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供应,俄优惠的能源供应就成为了维系这些国家经济联系的最重要纽带之一.当这些享受着俄罗斯优惠能源政策的国家与俄在政治上交恶之时,“能源武器”也就成为俄罗斯最方便有效的武器了.

不仅如此,“能源武器”也是俄罗斯敲打西方,与西方要价的最佳选择.表面上,俄乌“斗气”是单打独斗,实质上,俄乌“斗气”很自然地要牵扯到欧盟,事实也是如此.从本次俄乌天然气争端的进程看,俄罗斯“断气”分为两个阶段,1月1日先断了乌克兰份额天然气,迫使乌克兰截流欧盟份额天然气.1月7日俄罗斯“被迫”全面停气,待欧盟全面介入并通过谈判达成俄罗斯能接受条件的协议后,才重新恢复对欧洲和乌克兰供气.欧盟在本次争端中持中立立场而未对乌克兰进行偏袒,这对俄罗斯而言是一种胜利,表明俄罗斯的“能源武器”不仅对独联体国家有效,对西方国家同样有效.

同时,俄罗斯频频使用“能源武器”还有更深层的用意,那就是俄欲试探并逐步获取国际能源市场的定价权.静观俄罗斯近年来在能源领域的政治举措不难看出,俄罗斯已经把所拥有的丰富油气资源当做国家全面复兴的一种最重要战略物资,但是国际能源市场的定价权却掌握在消耗能源最多的西方发达国家手中,能源能否真正成为俄罗斯经济高速增长的发动机,定价权具有决定意义.因此,通过天然气争端,拉欧盟等西方国家走近能源价格谈判桌,为俄罗斯进一步参与和制定未来国际能源价格规则提供了主动权.

远未结束的博弈

自普京两个任期的治理以来,俄罗斯国力有了很大提升,重新“做大国”、“做强国”成为俄罗斯的国家意志.然而,西方国家并不希望面对一个崛起的强大俄罗斯.打压俄罗斯的地缘战略空间,防范俄罗斯崛起,成为西方对俄政策主线.因此,蚕食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就成为西方惯常做法.乌克兰“橙色革命”也好,格鲁吉亚“天鹅绒革命”也好,发生在独联体空间的“颜色革命”之所以能顺利实现,离不开西方国家的幕后支持.俄罗斯要守住独联体,而西方要瓦解独联体,这是一对结构性矛盾.因此,可以预计,未来围绕独联体的争夺,将成为俄罗斯与西方斗争的焦点.

乌克兰处于俄与西方地缘政治争夺最前沿,而且乌国内政治环境极利于乌成为西方打击俄罗斯的伙伴,欧盟与北约的双东扩步伐不会因为俄乌间一场天然气争端而停止.就在俄乌天然气争端处于白热化之时,1月9日,美国与格鲁吉亚签署了双边战略协议,其核心内容就是帮助格鲁吉亚加入北约.美选择这一时机与格达成协议,其暗中给乌克兰打气的意图十分明显.

尽管天然气争端给乌克兰造成了一定经济损失,截流天然气“绑架”欧盟参与争端也有损乌克兰形象,但是,乌克兰还是获取了一些利益.首先,乌克兰仍然争取到了比欧盟国家优惠的天然气价格.其次,通过天然气争端,再次向西方证实了自身战略位置的重要性,为乌克兰早日加入欧盟和北约增加了砝码.

就乌克兰国内政治环境而言,目前还看不到乌克兰会出现与俄罗斯修复政治关系的转机.尽管季莫申科总理在天然气争端上以俄罗斯合作者的形象出现,但是在乌克兰未来战略定位问题上,乌克兰政治精英主流仍倾向于“亲西疏俄”方针.从这个意义上说,乌克兰还不具备与俄罗斯从根本上改善关系的基本条件.

欧盟在这场斗争中似乎扮演受害者角色,其实并非完全如此.能源安全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对单一国家或地区能源进口的过分依赖,对任何国家都具有风险.俄乌天然气争端导致欧盟短暂“断气”,再次警示欧盟必须调整能源进口政策,尽管这一过程艰难而漫长.

正因为俄乌天然气之争既是经济之争,也是政治之争,更是大国在该地区长期地缘政治博弈的表象与结果,具有深刻的国际背景.因此,这场博弈远未结束,在不远的将来,这种争端还会以这样那样的形式展现.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责编/赵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