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的信任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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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中国的农村地区也正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文章以作者的实地观察为切入点,对中国农村地区信任系统的转变作出社会学的思考.

【关 键 词 】中国农村;信任系统;熟人社会;现代性

今年暑假我参加了北京大学与中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合作开展的项目,这是一个关于中国老年人健康与养老的追踪调查.作为访员,我们需要入户,并与受访者进行两到三个小时的访谈.项目组考虑到我们人生地不熟,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一位村居协调人.这个人是当地的村医,对各家各户都比较熟悉,并在村里拥有一定地位.他的工作就是给我们带路,并给被抽中的受访者大致解释此项目,解除他们对我们的疑虑,确保他们愿意参加我们的调查.一个月下来,给我的总体感觉是农村的信任系统已不再是昔日的熟人信任,更显示出许多新特征,这引发了我的思考.

一、农村的信任基础

农村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中国传统社会的特质,是一个熟人社会.所谓“熟人社会”,最早是费孝通先生提出的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概念.指人们按亲疏、内外、生熟程度,区别对待与之交往的不同对象,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私人关系,构成一张张看不见的关系网,费孝通先生把这种社会关系称之为“差序格局”.

在熟人社会里,背景和关系是典型话语,人们彼此熟悉,就算不能准确知道姓甚名谁,但是也大概清楚是出于哪家哪户.在这样的社会中,信用和规则比契约和法律更重要.因此,熟人社会的信任基础就是建立在人情与面子上,熟悉是信任的基础,人情是生活秩序的自我保障,面子是在人情社会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人人彼此熟悉,按照既有的约定生活,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谁敢欺骗别人一次,他将失去人们对他的信任,他会付出十倍于他从欺骗中所获利益的代价来挽回自己的名誉.道德规范与人的切身利益紧密相关,是这种社会的特点,所以切身利益会强制人们遵守道德规范,并使人们彼此相互信任,这种约束将比法律更有效力.

在我们进行调查的过程中,这种熟人社会的特质也彰显无遗.村民看到是村医带来的调查人员,大都非常热情,对我们的调查也非常配合,在两三个小时的交谈结束后,大多数村民都对我们非常感激,嘴里念叨着感谢党和政府的关心,还一个劲的邀请我们下次去他们村时一定得去他家做客.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这么顺利,有的村民开始怀疑我们是在搞,是来对他们进行洗脑.消息一下子就在这个小山村里传开了,村民们对我们的身份和目的进行了各种怀疑,最终有人把我们告到了当地派出所,说是村医带着两个骗子在村里到处行骗.此时北京大学给我们出示的介绍信、工作证与以及村医的全力解释都失去效力,村民们对我们的信任完全丧失.最后,还是在村长和村书记的出面之下,事情才平息了下来,村民们这又才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从整个事件来看,乡土社会本质上还是一个熟人社会.最初对我们的信任来源于他们熟悉的村居协调人,之后的怀疑又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迅速在村里传播开来,最后的回归信任还是得益于他们熟悉的村干部的大力担保.但使我深为不解的是,在我一直视为远离城市喧嚣的乡村净土,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竟然达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对任何东西都可以采取不信任的态度,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哪怕是在熟悉人的人情和面子之下.这种熟人社会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二、“传统”向“现代”的转变

从全世界的发展趋势来看,现代社会是一种“陌生人社会”,现代社会的主要特点是以一般的原则关系为基础,人们基本上生活在一个陌生人的世界里.社会流动频繁、强度和范围不断增强;人际交往的匿名性、短暂性也不断扩大,初级关系次级化,熟人信任被破坏.随着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变,传统熟人社会信任出现种种危机,不信任由传统的对外人、陌生人扩展到“熟人圈子”,传统的人情、面子已不足以建立牢固的信任关系.人们会逐渐由依靠个人交往过程中的内在制度信任转变为依靠由契约和法律为基础的外在制度信任,传统关系取向的熟人信任向现代取向的制度信任过渡.

著名的社会学家吉登斯认为现代性是一种后传统的秩序,但在这种秩序之下,作为秩序保证的传统和习惯性并没有被理性知识的必然性所代替.怀疑充斥在日常生活和哲学意识当中,不确定性是现代性的本质特征之一,并形成当代社会世界的一种一般的存在性维度.在不确定性及多样选择的情形下,信任和风险的概念有着特殊的应用价值.

农村社区虽然从本质上来说依然是熟人社会,人们之间的关系依然以血缘和地缘关系为主,但是它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现代性的冲击.据统计,中国农民工总数在去年已经超过2.4亿.在我们进行调查的村子,举家外出打工的不在少数,除开一些老弱病残,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外出务工的人.这些农民工在外面接触的大多数是陌生人,之前以血缘和地缘为主的社会关系开始淡化,代之以业缘为主的社会交往.以前的交往对象彼此熟悉、互动频繁,而如今不确定性、短暂性充斥着交往的始终.农民工的初级社会群体关系开始松懈,更多的隶属于次级社会群体.因此,他们的思想形态、行为方式等方面也随着环境的变化发生改变,他们不再轻易将自己的信任委予别人,个体性焦虑驱使他们学会了明哲保身.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最先对我们表示怀疑的就是这群人,他们对我们的任何解释说明都听不进去,也坚决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调查.


另外,陌生人的社会还给了骗子可乘之机,他们利用现代社会时空分离带来的不确定性与交往的短暂性,采取各种骗术以谋得经济利益.农村地区虽不及城市地区富裕繁华,但村民们朴实无华的秉性与对外面世界的不了解使骗子有机会在这片沃土上大展拳脚,村民们有亲身受骗的,有听人家说的,但都使他们提高警惕,提防着外部世界的一切事物.所以,吉登斯说现代性是一条不归路,那些已经进入现代社会的人们和那些还没有跨入现代社会的人们,都无法靠过去的方式生活.

三、结语

在现代社会,昔日的农村社区已经悄然发生变化,熟人社会的信任基础已经不再牢牢地建立在熟悉、人情以及面子上了.而是随着传统向现代的转变,时空分离、交往的不确定性与短暂性逐渐成为互动的主流,熟人社会也逐渐渗透出陌生人社会的种种性质.个体在这样的社会中作为“理性人”存在,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在选择信任他人时一定要规避风险或将风险降至最低,信任他人与不信任他人都是个体的理性选择.因此,农村社区熟人信任的远去,即是时代大背景下社会的去向,也是作为理性存在者的个体的理性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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