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孟铁事件”回顾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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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楼适夷的儿子楼孟铁因华北医院的严重过失死亡,这本来是一场纯粹的医疗事故,理应追究相关医务人员的经济和法律责任.但在那个特定年代,却采取了学习整顿、公开检讨的方式处理这起事故,留下了许多值得我们思索的问题.

关 键 词 ：楼孟铁；医疗事故；学习整顿；公开检讨；个体意识

作者简介：李秀卿（1971.7-）,男,博士,副教授,西昌学院教师.研究兴趣是日本文学及中日文学比较.

[中图分类号]：C91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15-0345-02

一

1949年7月参加完第一次文代会,经部长陆定一做思想工作,楼适夷落户北京,任新华书店总店编辑部副主任.安顿停当,他很快把儿子楼孟铁（亦写作蒙铁）接到北京,准备让他继续接受中学教育,这时孟铁十七岁（一说十五岁）【1】.这对父子眼前展现出一片春光明媚的美好景象.

令楼适夷始料未及的是,“平素身体强壮”的孟铁在1950年1月14日突患怪病,经医务所诊治无效,于15日上午上午九时半紧急送到华北人民医院,病情十分危急.楼适夷在当年7月2日写给《人民日报》编者的信中描述当时病人的情形已是“脉搏微弱,粪便失禁”.遗憾的是,“这天恰巧是星期,到医院挂急诊号后差不多等了近一小时才有医生来看.”而且,医生看后也说很严重,但是说不出是什么病,也没采取任何急救措施.“病人在门诊室足足躺了近两个钟头,才送进病房里.”楼适夷心急如焚,院方及医务人员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后,并没有及时展开急救,“看护铺好了被服,从此不再见面,也没有医生来看.入病房前病人身上污了粪便,再三催促,也没人来料理,没有办法,只好面对昏迷的病人等了两个钟头等”.可以想象,这两个钟头对楼适夷而言是多么的漫长难耐.直到两小时后,“才有助理医生来采了一滴血,打了一针.”这时已是下午两点三十分,距离入院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了.而且,“从此又没音讯”了.

楼适夷因工作不得不离开,看护答应好好照顾.但等到晚上六点半楼适夷再次来到医院时（《哀蒙铁》一文说一直伴随病儿身边）,见到的情形令他肝肠寸断：“病人昏迷地躺在床上,便溺淋漓,床铺零乱,没人看顾”.找医生问验血结果,“说是白血球很多,想是炎症,但仍断不定”. 楼适夷问可否先打盘尼西林,却被告知打是要打的,但恰巧医院没有这种药,已派人去买药了.“这以后,依然没有看护和医生上病房来,又等又催”,拖到快八点时才打了一针盘尼西林.但这时候为时已晚,“从此病人越喘越急”,进入垂危状态.楼适夷看形势不对,赶忙又四处去找医生,找了半天才找来,打了一针强心针,“医生又不见了”.就这样被耽误,“忽然孩子含糊地唤了一声,就没有气了”.急忙再找医生再打强心针,已经没用了.“这时候是八时四十五分,离到院十一小时”.医院很淡然地让“看护来叫我,说医务主任来叫我,宣布孩子已绝望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无助的病痛中死在自己怀里,楼适夷其内心的多么悲痛,甚而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但他又能如何?当他要求追究病因时,医生却“只含混地说白血球很多,疑似白血病,但血液内还有骨髓细胞,不知什么原因”.

令人心碎的是,楼适夷抚摸着儿子的全身,感到身体一点点凉下去.他从儿子新买的棉制服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北京真好!”【2】

从医院回到宿舍,楼适夷“闷头闷脑地倦极入睡”.对医院,楼适夷心里憋着一股火.次日,署长胡愈之亲自赶来慰问.楼适夷提出两个要求：一、遗体解剖,明确回答孩子是什么病；二、遗体埋医院旁边荒场里,立碑,楼适夷自己写碑文.胡愈之一一答应.但实际的结果是,“解剖的结果没有让我过目”,“只告诉我,害的是急性白血病”,“署长怕我去医院闹,故意不让我知道真相”.碑文草拟的是：“楼蒙铁,十五岁,为医疗所误,屈死于此”.但胡愈之看过后“摇摇头：‘这太露骨了’.”楼适夷“接受他的劝告”,改为：吾儿蒙铁,急病不治夭亡于此,父楼适夷”.【3】象胡愈之那样的人,面对这么大档子人命关天的大事,脑子里想到的却只是如何大事化小,息事宁人.楼适夷尽管悲愤、不满,但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也只能“接受他的劝告”,其中有无奈和酸楚有几许?

另一方面,院方对这起事件的处理态度也令楼适夷大失所望.先是敷衍塞责,然后就无限期的拖延.据《哀蒙铁》回忆,“第二天约定九时去看院长,在会客室枯候两小时,和我同去的我署总务科同志耐不住了,主动地去找才找到院长,交给我们死亡诊断书.诊断为严急性白血病（骨髓性）,死亡原因为心脏麻痹.我们要求解剖尸体查验病情,起初推托院中设备不够,认为可以不必,经我们坚决要求,才决定送北大医院解剖.解剖后安葬了尸体,又足足过了两个星期没有把结果告诉我们,催了又催,才来了一个公文.我们医务所同志去要解剖书全文,又再三推托,甚至态度很不好,最后才抄来了一份.解剖书虽然也断了白血病,但死亡原因是急性肺炎,和死亡诊断书不符；又在医院送来的医历上,用药的次数、时间和实际并不符合.”可见,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医疗事故.当时新闻署秘书处曾将这起事故报告卫生部,卫生部也传出要召集医院及家属会谈研究,但是一直未接到通知.因为工作忙,楼适夷无暇顾及,除了投书报社,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举动了,伤痛似乎很快过去.他的名字不久就出现在《人民日报》刊登的《北京诗歌工作者抗美援朝宣言》中.但事实并非如此,中年丧子在他内心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精神伤痛,只不过他把这个伤痛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外人无法探知而已.事隔三十余年后,楼适夷仍无法释怀,写下了《哀蒙铁》一文.文中虽没有一句明确地谴责医院和医生草菅人命的话,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对总务科长及署长善意的揶揄,表达一个父亲对爱子的最深切的怀念.

二

但是,接连发生在华北医院的几起类似事件,引起广大群众的强烈不满,纷纷投书报社,这才引起卫生部的重视,“连李德全部长都惊动了,亲加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