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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园地
第12期
研究生院编2016年9月12日
汤钊猷院士:指导培养研究生的核心理念和经验得失
【编者按】汤钊猷,1954年毕业于上海第一医学院(即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曾任上海医科大学校长,国际抗癌联盟理事.1994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医药卫生学部首批院士.2005年当选为美国外科学会名誉院士,2006年当选为日本外科学会名誉院士.1968年起从事肝癌研究,1985年起任中国抗癌协会肝癌专业委员会主委.现任复旦大学肝癌研究所所长.汤院士不仅学术造诣深厚,在研究生培养上也取得很大成绩,他所培养的博士研究生中4人获全国优秀博士论文奖.
汤院士日前在我校中青年导师培训大会上结合自己担任三十多年研究生导师的经历,同与会导师分享了他多年指导培养研究生的经验和心得,本文根据汤院士讲话录音整理,相信会对中青年研究生导师指导学生有所启发.
我讲这个内容可能是过时了,我是79年评上硕士生导师,84年评上博士生导师,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几年了,所以一些材料可能已经成为过去,跟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过去我们指导培养研究生基本上没有任何经费,现在培养一个博士生需要用掉15万甚至20万的经费,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以我从事了15年的外科工作,四十几年的肝癌研究,做了15年中国抗癌协会肝癌专业委员会主委,8年国际抗癌联盟理事的经历,我想谈谈指导培养研究生的三个问题.
一、培养博士生的意义
博士研究生是国家创新力量的一支战略队伍,战略跟战术不一样,战略具有影响大方向,影响全局的力量.我们要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博士生培养具有重要内涵,培养博士生有助于培育人才,创造科研成果,促进学科建设.
(1)博士生培养的核心是科研,科研的核心是创新.我经历的八十年人生,如果有重大创新,通常就是一两项,我自己评估一下,重大的创新大多是在三十岁前后,WATSON发现DNA双螺旋时,年仅25岁.博士生正处于这个年龄段,是一个最富创新精神的群体.我也有幸在我所指导的毕业研究生中有四篇被评为全国优秀博士论文,这四篇优秀论文都刊登在IF很高的SCI的杂志,包括NATUREMEDICINE,都是"10"分以上的杂志.博士生毕业时,往往是他们有重大发现的前夕.但遗憾的是,很多博士生毕业之前很有潜力,毕业后忙于临床工作,就中断了他博士阶段的科研.
(2)博士生培养可以促进科研.以我们研究所为例,我们从1994年开始,就把整个研究所的方向转到研究"癌转移"这个大方向上.研究"癌转移"需要有平台,病人不能用来做实验,需要有动物模型,细胞模型等.我们通过五个博士生的培养建成了国际首例转移性人肝癌模型,收到国外很多来信希望得到我们的模型,说明这样的平台构建在国际上还是第一个,目前为止,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内外单位要了我们的模型,包括美国的,加拿大,德国等.
(3)博士生培养可以促进我们取得科研成果.我每培养六个博士就获得一个奖,这些奖都是跟博士生培养分不开的,一个是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转移模型),还有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就是大肝癌缩小转化为能够切除的小肝癌,这里面我们也做了很多实验性的研究.博士生培养还可以促进我们国家在学术上占领一席之地.我的43个毕业博士生发表的第一作者SCI论文共有105篇,平均每个人有两篇多,其中发表最高的就是NATUREMEDICINE,HEPATOLOGY等等,临床单位能够在这么好的杂志上发表还是比较少的,这也说明我们的研究正逐步向相关基础深入.
(4)博士生培养还可以促进学科的建设.我们学科是全国第一个肿瘤学的重点学科,第二个是医科院的肿瘤所,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了.我们也有幸被评为教育部的重点实验室,211工程建设单位和上海市临床医学的中心.
二、指导培养博士生的体会
我今天想重点讲的是指导培养博士生的体会.归纳起来要抓五点.第一是抓严谨学风,第二是抓研究方向,第三是抓原始创新,第四是抓国际比武,第五是抓软件建设.归纳为两句话,严格要求,大胆放手.
第一,抓严谨学风.回忆我自己的第一篇论文的写作过程,我的第一篇论文完成于1954年,我请沈克非教授修改,沈克非教授是我们国家普通外科学的创始人.我没想到一个星期以后,那篇论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红字,这句也不对,那句也不对,没有一句是对的,这一句说我写了大概,他说科研论文不能写大概,一是一,二是二,另外一句说我标点不对,第三句说我多写了几个字也不对.我当时非常难以接受,因为我是个非常认真的人,自己认为已经改得非常好,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认为沈克非教授培养了我写作基本功严谨的习惯,我也如法炮制.到昨天为止,我还给我的研究生的论文密密麻麻的改了一大篇.所以严谨是基本功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博士论文是科学与艺术结合的作品,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首先是科学性,但也要重视艺术性,后者就包括逻辑性,文字的精炼,文章的引人入胜,用词过头也容易引起反感.题目是最重要的,要画龙点睛.摘 要也很重要,摘 要中的结论尤其重要,读者决定是否看下去,就看你的题目对他是否有吸引力.所以对这些都要反复推敲反复修改,对整篇论文也要不断地反复核对.这些都是我培养研究生当中非常重视的一面.
博士论文首先要重研究,但是也要重表达.学问再好,讲不出来,或者讲出来人家不懂,不能领会,就等于没有.题目一定要反映你的创新点,千万不要有泛泛的题目.要写清楚研究背景,不要小看那几百字.背景,目的,方法都要写清楚,结果要非常具体,结论要比较准确.现在很多论文的讨论变成是文献综述,讨论应该加上你自己的创新点,创新点不可能多,三年的博士生可能只有一两个真正的创新点,把自己真正创新的一两个点讲深,讲透,使得人家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切忌面面俱到,切忌报流水账,更忌自我拔高.有些论文说"我这个是国际上领先的",这种话最好少讲,我参与了100个院士的申报和评选,所有材料里面拔高自己的都给人以反感.要学会用对比的方法来表达,如果你确是国际领先,最早发现的,不要说我的是世界第一,世界领先,就说文献我现在还没有看到这方面的报道,这就稍微策略一点.
第二,是抓研究方向.这是最重要的.我曾经在1987年写过一篇论文,讲如何做好科研选题.科研选题有五个方面需要注意,一是从实际出发,临床要以提高疗效为主,要抓住关键,就是能够带动全局的关键,要掌握信息,国内外现在还没有的,要敢于攻坚,我们的告转移人肝癌细胞株是经过78次失败才取得成功的.博士生选题一定要在导师熟悉的研究领域内,来确定研究课题,绝对不能让研究生开无轨电车,随便他怎么选.课题要有较大的临床应用前景,要有创新性,这是非常重要的两点.定题应该是广泛阅读文献的基础上.开题的评价有三点:创新性,先进性,可行性.我昨天还给我的一个博士生的开题写了评语,我说你的文献看的不错,也很先进,但是可行性不行,你只报了五万元的预算,我看五十万都完成不了,所以他后来告诉我,这次院里没评上.我说你五万元怎么能完成五十万的内容.
第三,是抓原始创新.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原始创新就是七十年代的小肝癌研究,就是肝癌的早诊早治,现在看来这个创新不仅得到国内承认,而且也被国际承认,这也是我能有幸成为国际抗癌联盟理事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是我能够成为国内大陆第一个美国外科协会名誉院士的主要因素之一.小肝癌研究尽管现在看起来科技含量并不是很高,但是它的效益非常大,它成倍地提高了肝癌切除的生存率,明显地提高了我们国家这方面的学术地位,仍然是二十一世纪提高肝癌疗效的重要途径.我们小肝癌研究并没有到此为止,我们将小肝癌研究的理论和实践用到大肝癌,使得一部分不能切除的大肝癌转变为小肝癌,来获得切除.这也使我们临床疗效得到小幅的提高.小肝癌研究,我们得到了国际的金牌,得到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而且在国际上最着名的三本专着都收录了我们的主要发现.这也使我能两届连续成为国际抗癌联盟的理事,我也两届成为国际癌症大会肝癌会议的主席或者共同主席,国际抗癌联盟主编的《临床肿瘤学手册》我曾经连续三版都作为编写肝癌方面的撰写人.
以我所指导的四篇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为例,这四篇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有三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就是有比较大的临床应用前景,我一直劝同志们千万不要搞纯基础的东西,除非你是搞基础研究的,你的研究一定要有较大的临床潜在应用前景,第二个特点就是有较大的创新,这体现在发表于有高影响因子的杂志上,第三个特点就是这几篇文章都是经过反复修改,补充了很多实验研究,有些经过一年多以后才在杂志登出来.像NATUREMEDICINE这篇文章,我们有三个新发现,一个就是肝癌转移潜能起源于原发瘤,即使很小的小肝癌也可以恶性程度很高,发现了153个基因的预测模型,还发现骨桥蛋白有预测转移价值.这篇文章,题目都改了三次,全文改了七八次,补做裸鼠实验前后达一年多才发表.干扰素预防肝癌转移也是国内国外首次发现的,它可以减少肝癌切除以后的转移,也同样修改了7次.
关于创新,我有四点想讲.首先,要有创新意识,不能仅满足于我们紧跟和填补空白.现在大家搞肝移植,都是对的,大家搞射频,也是对的,大家搞微创外科,也是对的.但是不能仅满足于这样,满足于这样就没有我们自己中国的东西.第二要有辩证思维,要敢于怀疑纠正过去的常规和定律.第三要有魄力和毅力,要敢于冒风险,能够持之以恒.第四要有明确的目标,我想我们的目标应该以提高诊疗水平,创立我们中国的特学为目标.
第四,是抓国际比武.第一个比较容易做到的就是鼓励我们的学生将他的论文向国际杂志投稿.投稿在国际杂志上并不是崇洋媚外,而是有助于占一席之地,有助于提高我们的学术水平,有助于培养严谨求实之风,有助于基本功的建设,也有助于英文水平的提高.同时,要鼓励博士生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并积极发言.
第五,是抓软件建设.我在最近十年的研究生会议上,讲得较多的是怎么做好一名好医生.讲了博士生毕业往往是重要发现的前夕,讲了我对新研究生的希望,讲了医学科学基金怎么来申请,讲了我对临床科研的一些见解,怎么向国际杂志投稿,怎么加速实验研究的临床转化等等.在学科建设方面,我讲了学科带头人的一些素养,讲了学术骨干和梯队建设,讲了技术和学术的关系,讲了怎么提高软实力,讲了怎么加强基础来迎接新的机遇等等.我想振兴中华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导师基本的神圣职责,振兴中华必备的素质,我把它精炼为七条(1)爱国心,事业心.有事业心可以出成果,也可以振兴中华,如果有爱国心,可能动力就更强一点.(2)基本功.这是必不可少的.(3)创新精神.(4)力争第一.在我们那个年代,力争第一被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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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是个人英雄主义,但我觉得为国家,为学校,为我们的单位,甚至于为自己去力争第一,也是必要的.这一点我们确实不如美国,我们做成了一些成果,写成论文,有时候过了半年甚至一年才去发表,而国外一些实验室都在互相争超对方,所以早一天发表在NATURE上面,那将来你就有可能夺得诺贝尔奖,就是唯一的获奖者.(5)善处逆境.我们这一代经常会遇到逆境,失败,在科研领域里面,一百次试验能有一两次成功,就不错了.(6)团结人.现在的科研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需要一个团队的合作.(7)身体健康.过去我说这是长期艰苦磨练的结果,但我现在要改一个词,我觉得这是长期痛苦磨练的结果.三、加强博士生导师自身建设的体会
要做好一名导师,我认为博士生导师加强自身建设非常重要.这个问题,我的体会有五点:
第一,在医德和科研道德方面要做到为人师表.医德医风,科研道德,我想这是首要的.我也有幸拿到了白求恩奖章,这也反映了在科研道德方面在医德方面,大家还是认可的,也成为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第二,要抓学科方向.抓科研方向,作为导师,我想这是必不可少的.我曾经有幸为自然科学基金委编写了《临床医学基础》这本手册,这本手册的目的是为了自然科学基金委的招标作为一个指南,这本书在1997年出版,我记得那时候,怎么能够把几千上万种疾病凝练出少数作为自然科学基金资助的一些重点,最后就凝练出六大重大疾病:癌症,心血管病,呼吸系统疾病,病毒性疾病,创伤烧伤,口腔牙齿.凝练出三大调节系统,神经,内分泌,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