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非裔文学理的“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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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盖茨的非裔文学理论总是采取中性处理的文化策略对待族裔女性的“她文学”、“她文论”和“她传统”,既不具有惯常的父权宰制性,又不同于“男性女性主义者”的过度“她性”,而是在尊崇差异性又维护整体性的基础上打开了一个容纳文化身份的生态空间.这种空间既因安置了“她性”贡献而受到“她们”的认同,又因确立了族裔整体的文化身份而引领“他们”开展“去中心”性自我审视,从而开启了族裔之间的良性文化对话,推进了美国非裔文学、文论、传统的整体发展.

关 键 词 ：盖茨；非裔文学理论；她文学；她文论；她传统

在“所有女人都是白人,所有黑人都是男人”的时代,美国黑人女性的文学、文论成为主流和族裔文学史、理论史、文学传统的双重“隐形人”,然而她们中的“一些人很勇敢”,不仅坚持创造“显性”时刻,还在1970年代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文学运动.这场运动导致黑人男性内部对待族裔“她性”的态度有了三个向度的分离：第一,坚守父权宰制,谴责黑人女性作品“把黑人男性当成靶子,扭曲他们的形象,歪曲黑人之间的友好关系,成为种族背叛者”①,代表人物有里德（Ishmael Reed）、沃金斯（Mel Watkins）、盖尔（Addison Gayle）；第二,抵制“陈旧的性别压迫结构”②,响应批判父权的号召,成为集中研究“她性”文学相关贡献的“男性女性主义者”（male feminist）,代表人物是伯恩（Joseph Boone）、莫伊（Toril Moi）和欧克德（Micheal Awkward）；第三,调和父权宰制者与“男性女性主义者”的观点,既认同黑人女性的文学成就,又吸收她们富有创见性的批评理念和传统精髓,构建一个完整的美国非裔文学和批评传统,代表人物是小亨利路易斯盖茨（Henry Louis Gates, Jr.）.盖茨成功开创了首例与族裔“她性”成就互依共生的非裔文学理论,主要表现为积极对话“她文学”、“她文论”和“她传统”,而这种对话既赢得了“她们”的认同,又引导了“他们”的自我审视.本文旨在探讨盖茨为何要开启“她性”对话、如何对话以及使这种对话得到族裔内部学者双向认同的文化根源.

一对话“她文学”

1979年以文章《从序言到黑人性：文本和前文本》进入理论界的盖茨,应黑人女性运动的启发反思非裔文学理论的“黑人性”出路,并最终定位于黑人文学文本的黑人口语体语言（vernacular）,因为它决定了文本的“双声、双调”,而这种文本支撑了黑人文学一种由“非洲黑人口头文学形式与主流（欧洲、美国）文学形式结合而生成的全新的、独特的文学”③.于是黑人文学文本成为盖茨理论的关注焦点,因为“所有的理论都是特定文本的理论”④.然而,文学史“是一种选择性的记录,哪些作家能够流芳后世,哪些被淹没取决于谁在评判他们,并是否记录下这些评论”⑤,由于长期以来书写美国文学史的那个“谁”白人,没有记录黑人文学,因此寻找被掩埋的族裔文学文本成为盖茨的理论诉求,而最先满足这种诉求的竟然是“她文本”哈里特威尔森（Harriet E.Wilson）的《我们黑鬼》（Our Nig,1859.9）（后文简称《黑鬼》）.1982年盖茨发现《黑鬼》是黑人作品,并经过仔细考证后确认它“是第一部在美国发表的非裔小说”,哈里特则是“第一个公开发表英文小说的非裔女性”⑥.《黑鬼》的出现促使盖茨开始了全面的19世纪族裔“她文学”知识考古,自此开启了对话“她性”的理论之旅,这种旅程的原因可以用下图表示：

盖茨的“她文学”对话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发掘、记录“她文学”.1987年盖茨编著的《经典奴隶叙事》共收录四位黑奴作品,其中两位是女性：马瑞普利斯（Mary Prince）和哈里特雅各布森（Harriet Jacobs）,她们的出现“拓宽了以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为中心的‘正典’”⑦.在谈及入选原则时,盖茨指出普利斯是第一个发表奴隶叙事的黑人女性,她的《马瑞普利斯的故事：一个西印度奴隶》（1831）打破了黑人妇女的叙事沉默,以“短小但极具说服力的故事把黑人女性转换成叙述主体,从而获得了一种自主的声音”⑧；雅各布森则把女奴叙事推向了极致,她的《一个女奴的生活故事》（1861）杂糅了两种文学样式：白人女性的情感小说与黑人男性的奴隶叙事,不仅详细描述了“她和其他黑人女性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沦为、育种、凌辱等性客体”,还集中赞扬了“她的家庭固有的力量、尊严和高贵,尤其体现在如母亲般照顾她的祖母身上”,从而成为“最早联结黑人传统的文学女性之一.”⑨

1988年盖茨出版多达30卷的《肖伯格十九世纪黑人女作家丛书》（目前已经出版40卷）,收录了19世纪被“消声”、“隐形”的“她文学”,让众多黑人女作家、作品“不仅开始‘出场’,还一跃成为美国文学的前沿风景,抚慰了几代人承受的文化创伤”⑩；使“确认和分析黑人女性书写中主题、形式、语言等方面的共性成为可能,并使这个任务本身变得明确化” .这部文集的出现震惊了整个美国学界,随后盖茨又编辑了30卷的《美国非裔女性作家：1910-1940》（2000）.就此而言,盖茨对“她文学”作出的贡献甚至超越了族裔女性,成为美国非裔研究的领军人物.

其次,客观评判“她文学”.盖茨的理论基质是黑人口语体语言,在美国非裔文学中最熟练使用这种语言创作的是赫斯顿（Zora Neale Hurston）和沃克（Alice Walker）,因此盖茨理论专著《意指的猴子》（1988）（后文简称《猴子》）的第二部分阅读传统一共讨论了三部作品,其中两部就是赫斯顿的《她们眼望上苍》（1937）（后文简称《上苍》）和沃克的《紫颜色》（1982）.赫斯顿的《上苍》完全使用口语体语言创作,由于当时黑人方言是黑人心智劣等的表征,因此它既无法进入白人文坛,又饱受族裔男性的攻击：赖特（Richard Wright）批判它“没有主题,没有信息”；洛克（Alain Locke）则指责书中的“口语、方言和闲言碎语”,要求赫斯顿“停止书写那些被大众读者嘲笑、嫉恨的虚假的黑人原始性”,转而“书写有目的性和社会宣传性的小说”,从而使《上苍》消失了近三十年,直到1973年才被沃克发现.盖茨与族裔男性前辈不同,他认为《上苍》因为使用了黑人口语体语言而发明了一种非裔文学文本“言说者的文本”（the speakerly text）,即“一种修辞策略旨在‘模仿日常生活语言的语音、语法和词汇模式’,造成一种‘口头叙述幻觉’”,从而“表现一种口头文学传统的文本”.文本中的主人公珍妮（Janie Crawford）通过交叉使用第一人称的直接引语黑人口语体语言和第三人称故事套故事的自由间接引语标准英语而发出声音,这种声音使她的自我意识苏醒、成长,成为兼容小说主人公和文本游离叙述者的杂交体,从而“创造了一个第三项（third term）真正的双声叙述模式”. 这种模式“一方面赋予深刻抒情的、富含比喻的、准音乐的黑人口头传统以特权,另一方面表现出它接受但未完全采纳标准英语文学传统”,因此开启了一种第三项文学真正的黑人文学.为此赫斯顿成为“被我们这一代黑人批评家和女性主义批评家带入正典的第一个作家”,是“非裔美国正典、女性主义正典和美国小说正典的一个重要人物”. 沃克的《紫颜色》一举拿下普利策奖、美国国家图书奖和全国书评协会奖,并于1986年被白人导演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翻拍成同名电影.影片一出现就遭到里德的尖锐攻击,他谴责沃克背叛种族,不仅在书中“塑造了黑人男性对妇女、儿童犯下的可耻罪行”,还同白人男性一道通过电影等媒介“大肆宣传自欧洲人进入非洲之后对黑人男性形象的刻板化想象和歪曲”,使“大众传播媒介开始以偏概全,用一个形象控诉所有的黑人男性”.盖茨则利用《猴子》的第七章肯定了《紫颜色》的贡献,指出它开启了另一种非裔文学文本“言说者的重新书写”（rewriting of the speakerly）,即“沃克使用赫斯顿的主人公（珍妮）所说的语言书写了一部书信体小说（主人公为西丽（Celie））”,从而使《上苍》与《紫颜色》之间形成“前辈文本与后辈文本的关系”,其中后者是以“混搭无意意指（unmotivated Signifyin（g））,即“一种不是没有深刻目的性,而是没有否定性批判的修正方式表达了对前者的崇敬之意”, 因此两个文本之间的关系是“调和与相似而不是批判与差异”,具体表现为“西丽用一个个日子、一封封书信记录了自己意识的苏醒与成长”,而书信的语言包括直接引语和自由间接引语,因为西丽也是一个杂交体“叙述主体和叙述客体”,因此如果说珍妮是通过说话获得声音和主体性,那么西丽则通过书写获得.

再次,肯定“她文学”的创新与贡献.在创新方面,盖茨指出,“我认为在很大程度上是黑人妇女采用了一套新的表现方式,新的观察法、新的叙述故事的方法,反映了儿童、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以及性爱”,从而改变了黑人男作家僵硬重复黑人男性前辈的故事,以及专注的陈规传统.在贡献方面,盖茨认为“她文学”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1993年莫里森（Toni Morrison）获得的诺贝尔文学奖表明1970年代大幅崛起的“她性”书写“促使美国非裔文学不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赢得了一场比1920年代哈莱姆文艺复兴更为盛大的复兴”.

盖茨对“她文学”采取的对话策略不仅得到了女性的肯定,还赢得了男性的认同,他们纷纷开始重新审视“她文学”与族裔文学的关系,有效地开启了“她性”与“他性”的文学对话,消解了文学中的性别宰制和文化隔离.这种双赢的文化策略何以可能?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就族裔内部而言,黑人女性确实对族裔文学作出了男性无法替代的巨大贡献,例如,第一个出版英文诗集的黑人是惠特利（Phillis Wheatley）；第一个在美国出版小说的黑人是哈里特威尔森；第一个获得普利策奖的黑人作家是格温德琳（Gwendolyn Brooks）；第一个获得国家图书奖最佳黑人小说奖的是莱勒（Gloria Naylor）；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黑人作家是莫里森.其次,就族裔外部而言,黑人女作家的“她文学”确实为整个美国非裔赢得了前所未有的文化身份,它超出了白人的宰制框架,占据了美国文学的主要市场,甚至有学者预测“一个真正的美国文学高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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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对话“她文论”

盖茨建构文论初期认为“对于我们（黑人）来说最重要的任务是掌握西方批评正典,然后模仿和利用它去解读黑人文学.” 因此,其《黑色的象征》（1978）就是“一本有关假设和试验的书”,这种试验源于盖茨的剑桥博导霍洛韦（John Holloway）的要求：“采用现当代理论对黑人文本进行细读.” 这种依赖“白理论”的批评姿态让盖茨发现：“我只能通过分析它的内容,并以我自己的生活经验去解读黑人在充满的西方文化中的生存处境.” 随后盖茨终于明白“我们必须转向黑人文学传统本身,为我们的文学构建一种‘本土的’批评理论”.然而,在盖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族裔“她文论”早已上路并蓬勃发展,于是他一方面收集“她文论”的成果,如《黑人文学和文学理论》（1984）收录玛丽华盛顿（Mary Helen Washington）、苏珊威利斯（Susan Willis）等的文学批评；另一方面则以《爱对它做了什么》（1987）展开了与乔伊斯（Joyce A.Joyce）的《黑人正典》（1987）的激烈对话.乔伊斯的文章从两个方面批判了盖茨的《从序言到黑人性》：一、盖茨认为“黑人性不是一个物质客体或事件,因为它没有它们的‘基质’,而是一个比喻”,从而“删除了的存在”；二、盖茨指出“黑人作家的重要性在于他的语言”,因为“一个文学文本是一个语言事件”,所以“我们急需把理论焦点转向黑人形象化语言的本质”,从而“忽视了黑人生活、现实与黑人文学之间的直接关系”. 对此,盖茨做出了回应,感谢乔伊斯指出了自己的理论基点黑人语言,因为它“代表了黑人文学传统的独特品质”,所以“黑人批评家必须转向族裔思想、语言专有的结构,去发展我们自己的语言批评”.盖茨与乔伊斯的对话坚定了他以黑人口语体语言作为理论支点的姿态,而这种姿态在“她文论”中早已出现,盖茨的理论则在两个方面继承和发展了“她们”的观点：

首先,对赫斯顿《黑人的表现特性》（1934）和《骡与人》（1935）的继承与发展.《黑人的表现特性》中有两个观点对盖茨的影响很大：其一,“黑人通过画面对英语进行阐释”,即“用一种行为描述另一种行为”,所以“白人是用书写语言思考,黑人则用象形文字（hieroglyphics）思考.”盖茨继承了这种观点,“黑人的差异性就储存在黑人口语体语言中”,从而把口语体语言定位为族裔文论基点.其二,“黑人是一个极具原创性的民族”,尽管他们“以模仿著称,但这毫不影响其原创性,因为黑人总是以自己的方式重新阐释接触到的所有周遭事物”,因此“所谓原创性也就是修正”.这一观点形塑了盖茨理论的黑人性：“尽管黑人作家和黑人批评家都是通过阅读西方传统的正典文本而学会写作的”,但是“黑人（对白人）形式上的重复总是伴随着差异”.另外,赫斯顿还在《骡与人》中定义了“意指”“修辞学上的一种‘炫耀’方式”,其目的和意义在于交换（词汇、思想）,因为“语言就像金钱,它的发展等同于从以货易货到以钱币易货的交换方式,即语言在高度发展之后才拥有固定观念的词汇”.这种观点是盖茨意指理论的源头,因为赫斯顿“不但是第一个定义意指行为的学者,还是第一个表现这种仪式的学者”,因此《猴子》的第二章就采用赫斯顿关于修正和再阐释的观点作为意指的最终定义. 其次,对芭芭拉克莉丝汀（Barbara Christian）《理论种族》（1987）的继承与发展.克莉丝汀指出：黑人理论形式不同于西方的抽象逻辑,而“主要以口头象形文字形式出现,是一种既感性又抽象,既美妙又富含交流性的书写形式”,即它存在于“叙事、故事、谜语、谚语等语言游戏之中”.盖茨书写《猴子》的动因是挫败文化霸权对理论的定位：“理论是西方传统的专属领地,对非裔美国文学这种非正典的传统而言,理论是陌生的、无关的”,因为黑人“一直在使用口语体语言对自身进行理论化表述”,即“黑人文学传统蕴涵着阅读自身的理据”.

除了上述以口语体语言为焦点对话“她文论”之外,盖茨还吸收了当时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两大思潮,用以形塑自己的理论：第一,形象批判,“她文论”早期主要致力于批驳“他文学”、“他文论”对“她形象”的扭曲与误读,呼吁黑人女性定义自我.盖茨正是在此基础上开展了对“粉红色”黑人形象的严厉批判,即对西方白人文本进行细致的知识考古,揭示它们如何模式化地想象和描述被殖民的黑人“他者”缺失人性、低等、天生为奴,批判白人建构并维护殖义和的文化霸权策略.第二,传统寻根,“她文论”认为“她文学”已形成一个独立的传统,因此黑人女性文学批评家的任务是致力于寻找文学谱系,这种寻根“挖掘出大量被主流文学机制忽略或压抑的黑人女作家和作品,肯定了黑人妇女丰富的文学艺术创造力,以及这种创造力对形成文学传统的影响”.盖茨的理论吸收了这种文化策略,同时又拓展了寻根对象,即兼容非裔男性和女性文本逐一追寻非裔文学的谱系：黑人“写作”（奴隶叙事）→黑人诗歌（惠特利）→黑人小说（哈里森）→黑人理论（克拉梅尔（Alexander Crummell））,并在此基础上探索出黑人作品之间的有机联系,以证明美国非裔文学有一个完整的谱系传统.同时,为了记录“她文论”的巨大成就,盖茨还编著了一部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文集《阅读黑人,阅读女权主义者》（1990）.他在前言中指出“每一本文集定义一种正典”,然而“在20世纪前半叶,只有少数幸运的黑人女性作品能出现在文集中,更多的作品则不幸被遗失”.因为“黑人女性在黑人的历史和文学批评中都是缺席的,我们现在也只是在碎片式地恢复黑人女性的文学史”,所以“此书旨在尽力复活、阐述和正典化美国非裔女性的文学遗产”.

盖茨开启的“他文论”和“她文论”的对话,一方面得到了族裔女性的积极回应,如梅亨德森的《口头言说》（1989）实践了盖茨的理论号召非裔文学批评家需要用黑人习语去翻译、挪用和重新命名主流文学理论；瓦莱丽（Valerie Smith）的《黑人女性主义与“他者”表征》讨论了美国黑人女性主义与非裔研究的重叠点,赞同盖茨开启的族裔文论对话.另一方面又未遭到族裔男性的攻击,相反还引导他们大力拓展了对话向度,如致力于研究“她文学、文论”成就的迈克欧克德就以自己凄楚童年经历导致“父性”缺失支撑了男性成为女性主义者的可能；查尔斯（Charles I.Nero）建构的男同性恋文学批评则同时吸收了芭芭拉史密斯的女同性恋理论和盖茨的意指理论.盖茨能够赢得这种双重认同的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在族裔内部,“她文论”比“他文论”起步早、数量多、视角新颖、涉足面广、影响深远,可以说“她文论”以“其深邃的洞察力和视角深刻地影响了几乎所有有价值的黑人文学批评”.其次,在族裔外部,“她文论”一方面致力于解构白人文化霸权宰制,重塑“那些被遗忘和忽视的文学正典,重新发现那些被遮蔽的文本”；另一方面又旨在申诉族裔文化身份,为整个美国黑人赢得主体性,为他们的文学、批评、艺术等知识共同体赢得话语权.

三对话“她传统”

从经历“中途”到幸存新大陆,黑人被剥夺了名字、语言、宗教等文化之根.然而,当非洲传统在宰制下破碎、隐形之时,黑人也借助白人的文化暴力建构了一种新大陆传统.在整个建构过程中,黑人妇女承担了关键作用,甚至可以说“她传统”是整个族裔的“精神花园”,是哺育一代又一代黑人文学、艺术、宗教的文化养料.然而,这种传统在的打压下一直缺场,直到黑人女性掀起“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的运动之后也只出现在“她性”书写中.盖茨的文论打破了这种僵局,还从如下三个方面对“她传统”进行坚守并展开对话：

首先,以“会说话的书本”（Talking Book）对话“她传统”的“会说话性”.在文化剥离过程中,黑人唯一遗留的非洲遗产是“口述传统”,而最能坚守这种传统的是黑人女性,她们“书写的许多故事都是她们的母亲、祖母、曾祖母的故事,因为母亲不仅给了生命,也把她的精神传递给了女儿,倾听她们的声音,不但可以吸收这些故事本身,还学会了讲故事的方式”. 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后来演变为一种艺术创造,成为黑人女性的“精神花园”.在对话“她文学”和“她文论”的过程中,盖茨意识到黑人文学传统的“会说话性”,并命名了“会说话的书本”“1770-1815年出版的五个黑奴英语叙事共有的一个文学主旨（topos）”,即“一个白人的书写文本（通常为《圣经》）拒绝同它的黑人对话者讲话”.

其次,以“意指关系”对话“她传统”的“互文性”.剥夺了黑人妇女与白人交流的权利,而性别主义又压制了她们与黑人男流的可能,因此她们只能在劳动间隙通过讲故事、聆听、书信、阅读等方式彼此交流,这就使得“她文学、文论”极具“互文性”,即“黑人女性文本之间践行了一种创造性对话”.盖茨非常赞同这种文本对话,他在《猴子》中不仅讨论了《紫颜色》如何对话《上苍》和《权力的礼物》（1981）,还把这种对话延展至“他文本”,进而指出“美国黑人文学传统之所以存在就因为黑人文本之间具有这种明确的意指关系,即自觉和不自觉的修正”.

再次,以恶作剧精灵埃苏（Esu）和意指的猴子（Signifying Monkey）对话“她传统”的“民俗性”.黑人女性是民俗之根的坚守者,她们把日常辛劳转换成一种艺术创造和表达形式,即利用记忆中残存的非洲色彩、节奏、意象、神话等在“能够拥有的物品上以及社会允许她们使用的介质上留下艺术创造痕迹”.这种创造保留了众多源自非洲的民俗,使黑人的新大陆传统与非洲传统之间具有形而上的关联.盖茨深受这种民俗关联的启发,他的《猴子》就旨在探讨美国黑人民俗传统中的恶作剧精灵意指的猴子,与约鲁巴神话中的恶作剧精灵埃苏/埃苏之间的传承关系,进而证明美国黑人传统与非洲传统之间具有统一性和完整性,而正是这种关系决定了美国非裔文学和文学理论的“黑人性”. 盖茨把这些“她传统”延伸为族裔普遍性的文化策略,为何没有遭到男性的质疑?笔者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会说话性”是美国黑人文学传统的基质,它承袭古老非洲的口头文化形式,挫败白人僵硬的书写文化优越感；第二,“互文性”关联黑人文学以形成黑人文学传统,解构了白人的文学霸权；第三,“民俗性”确立黑人的族裔身份和文化身份,从而打破了白人的文化霸权.

纵观盖茨开启的文学、文论和传统对话,可以看出他的成功主要在于两点：其一,尊崇差异,跨越“他性”的惯常宰制,认同“她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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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②Winston Napier, African American Literary Theory： a Reader.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2000, p.444, p.544, p.292, p.161, p.293, p.304, p.311, pp.31-32, pp.37-38, p.31.

③Henry Louis Gates, Jr. Black Literature and Literary Theory. New York and London： Methuen, 1984, p.12.

④⑥ Henry Louis Gates, Jr., Figures in Black： Words, Signs and the “Racial” Self.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p.xix, p.138, p.xiii, p.xvi, p.xvi, p.xxxii.

⑤Deborah E.McDowell. “New Direction for Black Feminist Critici” Black American Literature Forum, Vol. 14, No. 4（Winter, 1980）.

⑦Xiomara Santamarina. “Are We There Yet?： Archives, History, and Specificity in African-American Literary Study” American Literary History, Vol. 20. No.1-2, Spring/ Summer, 2008.

⑧⑨Henry Louis Gates, Jr. The Classic Sle Narratives. Sig Classics, 1987, pp.9-11, p.12-13.

⑩Hazel Arentt Ervin. African American Literary Critici, 1773 to 2000.Twayne Publishers, 2000, p.435.

[11][51]Cheryl A. Wall, Changing Our Own Words： Essays on Critici, Theory, and Writing by Black Women.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1989, p.6, p.19.

[12]Gina Wisker. Post-Colonial and African American Women’s Writing：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Macmillan Press, 2000, p.44.

[14][15][16][18][19][20][21][35][37][40][42][49][52]Henry Louis Gate, Jr. The Signifying Monkey： A Theory of African-American Literary Critic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p.181, p.xxvi, p.174, p.180, p.xxvi, p.xxvii, p.247, p.249, p.xxiii, p.xxiii, p.196, pp.xx-xxi, p.130, p.122.

[17]Henry Louis Gates, Jr. “The Black Person in Art： How Should S/He Be Portrayed?” Black American Literature Forum, Vol.21, No.1/2（Spring-Summer, 1987）

[22]王家湘：《访小亨利路易斯盖茨》,《外国文学》4（1991）[Wang Jiaxiang “Interview with Henry Louis Gates Jr” Foreign Literature. 4（1991）]

[23]Henry Louis Gates, Jr. “From Phillis Wheatly to Toni Morrison： Flowering of African-American Literature” The Journal of Blacks in Higher Education, No, 14（Winter, 1996-97） [24]Henry Louis Gates, Jr. “Harlem on Our Mind” Critical Inquiry,Vol.24, No.1（Autumn, 1997）

[28]Henry Louis Gates, Jr., Loose Canons： Notes on the Culture War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2, p.67.

[38]Zora Neale Hurston. Mules and Men. Harper Perennial Modern Classics, 2008, p.161.

[41]Barbara Christian. “The Race for Theory” in Cultural Critique, No.6（Spring, 1987）

[43][48]王淑芹：《美国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研究》,山东大学博士论文, 2006, p.19, p.135[Wang Shuqin “African American Black Feminist Literary Theory Study.” Shandong University Doctoral Dissertation, 2006, p.19, p.135.]

[44][45][46][47]Henry Louis Gates, Jr. Reading Black, Reading Feminist： A Critical Anthology. Meridian, 1990, p.5, p.6, p.8.p4.

[53]Alice Walker, 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 Harcourt Brace Janovich, 1983, p.239.

[54]Henry Louis Gates, Jr. “Significant Others”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Vol. 29, No.4（Winter, 1988）

[57]Henry Louis Gates, Jr. “‘What’s Love Got to Do with It?’： Critical Theory, Integrity, and the Black Idiom” New Literary History, Vol.18, No.2（Winter,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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