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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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山溪流萤

在这个静谧的仲夏夜里,我把自己彻底遗忘在山野的小路上了.

一抬头,我发现了满天晶亮的星斗,刚刚被露水洗过,看上去还湿漉漉的,似滴着莹莹的水珠.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藏起来了,但夜空还是被灼灼的群星辉映得透亮,以至于那薄如蝉翼的云絮还能看得清晰.远处起伏波动的山岭,却在夜色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如轻染于宣纸上的一笔笔淡墨,似有似无.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山花以及禾苗混合的淡淡的清香,细细回味,还能分辨得出,青草的醇香是那么的浓重和纯粹,山花的馨香就显得飘渺而悠远,也许那只是白天馥郁之后的几缕残留吧,而那清香里裹着的丝丝的甜味儿,显然是来自于墨绿的玉米棵子了.

在小路的右前方,泼墨般地现出一片茂密的杨树林,只是微妙的墨色被夜色覆盖已经消失了层次,成为了浓重的黛绿色块.但这色块却是轻微摇荡的,山风轻轻掠过,扰起几声蝉鸣,梦呓般从杨树林的深处飘飞起来;随之又把树叶哗哗啦啦的絮语散乱无序地抛撒在小路上.远处,山坳间的村庄里,可见错落明灭着几盏微弱的灯火,给深沉的暗夜平添了几缕亮色、几分活气.那里,还不时有几声此起彼伏的犬吠飘忽不定地响过来,倒使这静寂的山野之夜愈显得阒寂和空旷了.

转过一道弯,登上了一片开阔的山岗,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天的星斗竟然撒落下来――那满坡的流萤,小鱼儿似的,此起彼伏、自由自在地在低空翻飞游动.我注视着这些久违的小精灵,陡生一阵透彻心扉的亲切,那莹莹的点点光亮,照亮了眼前,也照见了过往.小时候,这小小的飞虫曾经带给我多少神秘、惊疑和温馨啊.在寂寞的夏夜,小伙伴们会为发现一只萤火虫而惊喜万分,会紧跟着那个小小的亮点穷追不舍,不惜过沟越壕,披荆斩棘,甚至跑到村外,跑掉了鞋子,直到捕在手中,于是欢呼雀跃,喜不自胜.记得那个夜晚,在河堰上乘凉的时候,奶奶给我逮了一只特别亮的,又随手从旁边的瓜秧上揪了一朵南瓜花,把萤火虫放进南瓜花的喇叭筒里,做成了一盏小灯笼.我挑着这只小灯笼,满世界招摇,幸福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好了.后来,多少年了,这神秘莫测的萤火虫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久别重逢,萤火虫们似乎也在欢迎着一位老朋友的归来,它们在我的前后左右悠然飞舞着,一会儿擦肩而过,一会儿耳鬓厮磨.与萤火虫们亲近了一会儿之后,再做一盏小灯笼的念头,竟一下子如此的强烈.为了不至于将萤火虫握在手里太久而带来伤害,我必须先找到南瓜花.走下小路,在一片洼地里,没费多少周折就发现了一大片南瓜,秧蔓上缀满了大朵大朵的喇叭花儿.我揪下一朵,又踅回到小路上.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只萤火虫住进了南瓜花的喇叭筒里.我寻了一根细长柔软的草棵,把花的喇叭口扎上,又将花蒂拴在一根树枝上,小灯笼做成了.几只萤火虫在里面上下蹿动,透过薄薄的花冠,一团融融的光亮扑散开来,如月光般的清辉,洒在山路上,洞穿并溶化着这如盘的暗夜.空中的流萤自由地飞舞,而南瓜花筒里的几只却十分地不自在,拼命地跃动,要冲破这小小的藩篱.我意识到了我的自私,随即,便解开了南瓜花的喇叭口,几只萤火虫重获自由,欢快地飞回到漫天飞舞的流萤里去了.

山路边有细细的山溪,一路跳荡,还一路叮叮咚咚敲出钢琴般的乐音.几条小溪渐渐汇合于村前的时候,就流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河底有细腻松软的沙子,河边有簇簇油绿的蒲草.劳作一天的乡民们,吃过晚饭,就陆续来到小河边纳凉,躺进小河里洗澡.当听到河边的草棵里有扑扑啦啦的响动,有人就悄没声地靠近,把两只手伸进草棵下面,果然就摸到一条巴掌大小的河鱼.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去摸鱼,也许是鱼儿受到惊吓,早已逃之夭夭,许多人就悻悻地空手而归.接着,人们便打闹嬉戏,溅起哗哗的水声.年轻小伙儿会弄出更大的动静,有时还说些热辣辣的莫名其妙的话语,这些青涩和热辣,顺着弯弯的小河,会送到上游去,那里有一群纳凉或洗澡的大闺女、小媳妇.

其实,那边的动静也不算小呢,女人们不时地会把泼辣和娇俏暗暗交给小河,一路流到下游去.上游和下游的戏水声、说话声,彼此听起来有些渺茫,但想听到的,还是都能听得真切,甚至,某个男子或某个女子的一句话是要说给谁听的,人们似乎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会挑明罢了.偶尔有哪个愣头小子或者傻丫头无所顾忌地说破,被揭着羞恼,立刻就会引起一阵打闹和骚乱.上游那段河流,水较深些,河面也宽些,河边有几块干净光滑的大石头,白天,女人们在这里洗衣,夜里,她们就在这里沐浴.因而,天黑以后,男爷们儿是不涉足这里的,尽管他们很是向往这片神秘而圣洁的河面.民风淳朴的山乡,人们依旧恪守着俗成的约定,也坚守着一份纯真和朦胧.

来到这僻静山村的第二天晚上,我就被房东家的老大,还有村委会的文书,拉着来到村前的小河里.要干什么呢?两人露出憨厚而神秘的笑,笑过之后,并不作答.房东的老大带了一个冲足了电的手提式电筒,文书则提了一只铁桶.来到小河边,他俩登掉鞋子,跳下河去.随即叫我也脱了鞋子,挽起裤腿,下到水里.当老大下腰掀开一块大石头,文书的电筒突然打开,明亮的光柱噗地一下照过去,我就知道今晚的行动了:抓螃蟹.哈,掀开的石头下面,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有好几只河蟹,在强光下惊慌失措,舞动着一对大螯,像是要自卫,接着就是横行逃散.两个小伙子的动作更为敏捷,手到擒来,几只螃蟹已经被扔进水桶里了.接着,又揭开了另一块石头,又有三两只螃蟹暴露在亮晃晃的灯光里.他俩招呼我一起抓,看着水里那些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我却迟迟不敢下手.文书便捏着一只,为我示范,教我如何避开两只大夹子,抓蟹盖的两头,说,这样,大夹子就没法弯过来夹你.我于是壮了胆子去抓,果然安然无恙.但是由于准确性不够,有一次抓偏了,手指还是被一只大蟹死死地夹住.我疼得龇牙咧嘴,却无法挣脱.老大手疾眼快,一下将螃蟹揪下,可那只钳子般的大螯与身体断然分离后,还是死死地夹在手指上,毫不放松.老大费了好大劲,才硬硬地掰脱下来.于是我知道,当危及生命的时候,哪怕是最弱小的生物,也会迸发出最强大的自卫能力,表现出最顽强的拼命精神,这应该是大自然赋予每一种生命的生存本能吧.大约一个时辰,水桶里已经装了大半桶螃蟹,它们在桶里相互搅扰,纠缠不清,已无法分清谁缠住了谁的腿,谁夹住了谁的螯.文书直起腰,晃了晃水桶,说,够吃两顿了,剩下的先放在河里养着,吃完再来抓.

第二天,几盘油炸螃蟹端上了餐桌,一只只红里泛黄,油光瓦亮,诱人的香味儿直钻鼻孔.我夹起一只,放进嘴里咀嚼,蟹爪和蟹盖都炸得焦黄干酥,嚼起来嘎嘣脆响,尤其是母蟹肚里的蟹黄,香得几乎叫人犯晕.这才是真正来自大自然的美味,细细品味,那出自天然的醇香,就像这山野一般醇厚,就如这溪流一样悠深而绵长.

我走得离村庄越来越远了,周围除了庄稼,就是沉默的山岭,以及无边无际的夜色.夜,也更加静寂.前面又见一条哗哗作响的小溪.这是小河上游的一条支流,在一处急转弯的地方,溪水竟撇出了一个圆圆的小潭.我脱下鞋子,走进潭里,愈往里走,潭水愈深,渐至没膝,最深处水能漫至大腿.潭的底部被冲刷得很干净,露出沙砾状的片麻岩地表,脚心触在上面,硌得麻噜噜、痒酥酥的.水经过一天的曝晒,竟有些温热.这时,我三下五除二,去除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赤条条扑进了水潭里.

犹如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内心静若止水,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踏实.我感觉不到水潭的温度,水潭也感觉不到我的体温.一时间,我竟茫然没有知觉,我的肉体已不复存在――我溶化在水潭里了,我就是这水潭,我就是这溪流,我就是这山岭,我与这质朴无华的大自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然而,意识却是如此地清晰.倏忽之间,我意识到,在这个静谧的仲夏夜里,当我把自己遗忘在山野小路上的时候,除了山溪和流萤,我还有所发现――我发现了我自己!我是这般真切地游走在天地之间,和流萤一起舞动,同山溪一路徜徉,融入了这无边无际的山间夜色里,归真到这混沌如初的宇宙洪荒中.

乡村电影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电影的情形了,但幼时对这种怪玩意儿的迷惑不解,至今还有印象.那些人是怎么爬到白布上、而且能站在上面欢蹦乱跳的?我问过父亲(或叔,记不清了),答:是踩着桌子上去的.这肯定是一句戏言,但我却恍然大悟,以为那幕布同于戏台,一边出人,一边进人.继而又觉不对,戏台是平的,能站人、翻跟头,而幕布是竖扯的,人怎么能在上面站立、走动呢?我这幼稚的问题大概是把叔或是父亲给难住了,现在也就想不起有关的答案来.后来稍大一点,知道了那些人并非真的人,而是一种人的影子――要不怎么叫电影呢.可是影子该是黑暗的一片,分不清鼻子、眼睛才对,怎么看上去和真人一个样呢?而且,说话、吸烟、喝水、走路,什么都能干.再后来得到的答案便是:电催的.电影――用电催的影子,这才算找到了完整的答案.接下来又对电产生了困惑,感到神秘莫测.电什么样?怎么造出来的?又何以能把影子催得活起来?

那时县里的电影队下乡,一年也就一两次,一般在秋后或冬闲时.提前一两个月,庄子上便能得到些信息,从这时起,人们心里就开始鼓荡了,特别是小孩子,一天到晚地盼着.有时随大人到坡里忙秋,劳累烦躁时,大人便用电影的话题来给孩子们提神:好好干,快来电影了!这是激励;有时也有哄骗:快干啊,今夜里有电影!孩童们立时瞪大了眼睛:真的?那还有假,我都看见扯幕布了!如同狼来了的把戏一样,几次之后,孩子们也就不信了.

但每一次,我们还是巴望着这是真的.接着便是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兴致勃勃地谈起某年某月某日到几十里以外的某地第一次看电影的情景:那上边的人划洋火点烟,真就冒火苗,腾腾的火苗子直蹿,它咋就烧不着那块幕布呢?连点煳味儿都没有,啧啧,你说人有多能等这种描述,在繁重乏味的劳动中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了,但每一次,说者和听者都同样的兴致昂然.的确,那时候电影给我单调落寞的童年涂满了斑斓多姿的色彩,也使乡亲们劳累困乏的生活荡起阵阵欢乐的涟漪.

等到庄上有壮劳力去抬电锅,飘忽着的消息才算确切下来.那时的发电机好像特别庞大、笨重,要好几个青壮年交替着才能从邻近的公社翻山越岭地抬来.再之后就是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出现在河滩上,小孩子们眼尖,知道这是在选场地了,便紧跟了看场地的人,看他们指指划划,听他们说些什么.选扯幕布的树是有些讲究的,要粗壮、直溜,两树之间的距离要适中,面对的沙滩还要平整开阔,能坐下一大片的人.场地一定下来,“有电影”这一消息就是确凿无疑了.于是人们面带微笑,奔走相告,许多人还想法捎信儿给外庄的亲戚,邀他们来看电影.那时虽然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在很短的时间里,方圆二三十里内的村庄便能家喻户晓了.


接下来就是孩子们占位置了,我们称之为“占窝”.一条宽阔的沙河横穿村庄,我们的庄子也便有了河南、河北两部分.秋冬之际的河床,是一片明净松软的沙滩,河水已萎为一线清凉的小溪,退缩到沙滩的边缘,独自敲出悠闲自得的轻响.岸边的杨柳简洁了树冠,被柔和的秋风飒飒地梳理着,间或丢下三两片泛黄的叶子.天空高阔湛蓝,透明的空气里似乎漾着丝丝蜜甜.不单孩子们沉浸在喜悦里,大人们也露出些弹冠相庆的乐姿,早早地收工,做饭吃饭,按捺不住些微地激动.

占窝当然只是孩子们乐此不疲的事情,大人是不占窝的.场地选好后,并不马上挂幕布,但这并不影响孩子们占窝.一群孩子正对了被选定的两棵大树,抢占最佳位置.这时,大家会自觉而准确地留出放电影机及干部们坐的一块地盘,而且预留的这块地盘往往很准确.占窝的情形大抵像圈地运动,用树枝在沙滩上划地为“窝”,后来者便接着依次向外扩展,渐渐地形成一幅疆界分明的地图.一经划定,大家便也自觉承认并相互维护,各自守护自己的领地,俨然守土有责的封疆大吏一般.为防止领地被蚕食、吞并,有人还寻来许多河卵石,沿线砌起一道更为巩固的疆界,犹如一道道蜿蜒的城墙,领地间也就更加壁垒森严了.有兄弟姐妹的,替换着回家吃午饭,领地的守卫一刻都马虎不得.

下午开始,便陆续搬来板凳,摆放在领地里.“窝”的大小,一般按自家人的数量而定,并不贪婪地多圈.占窝不仅有其实用性,还成为孩子们一种乐此不疲的游戏.不过最恼人的是,到傍晚扯幕布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地方,占窝就有了戏剧性的突转,大半天的经营和守护全部作废,于是大家呼啦啦快速转移,重新划地,仓促定位,免不了一阵乱旄倒的动荡――尽管这种突转的情况是少有的.

小时侯,我也是热衷于占窝的一个.记得有一次抢占了一块最好的地盘,心里非常惬意,被许多小伙伴们艳羡.弟弟没来替换,午饭也没捞着回家吃,就饿着肚皮坚守着领地.如果摆了板凳,窝就会占得稳固些;我不能回家扛板凳,犹如守着一座空城,时时担心被人侵占.傍晚,吃饭早的人家已经扶老携幼陆续进入场地,我的周围已经坐了许多人.四周通往外村的山路上,外庄人也三五成群、连续不断地向沙滩走来.天渐渐暗下来,人越来越多了,嘈杂的声音凝结为气浪鼎沸在河滩上.不记得什么原因了,我的家人迟迟没有到场.这时我心里有些紧张,害怕在最后关头领地失守,我已隐约地感觉到似有虎视眈眈的目光投来,这毕竟是一小块空着的最佳位置.还好,前后左右的邻居们陆续坐定,没有侵扰我的空城.可就在这时,有几个带板凳的大人小孩穿过人群鱼贯而来,径直闯进我守护的空地,二话没说,呼啦啦各自摆开了板凳,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这时我已看清,是一个大队干部及其率领下的家人.我大叫了一声:这是我占的窝!周围的人都看我,大队干部一家却没怎么理睬,好像只龇牙笑了笑.接下来的细节记不清了,应该是我暴怒地要赶他们出去,无法再置若罔闻的时候,干部的家人便和我理论起来,干部的老婆好像说,这是大队的河滩,谁占了也白搭.干部的儿子则以傲慢的口气说他爹是大队干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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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哪里就坐哪里.我愤怒地大叫,而人家却并不把我的大叫当一回事,说话的姿态轻松恣意,近于嬉戏.我气得脸颈紫红,但无法赶走人家.后来,奶奶来了.看见奶奶,满腔的委屈涌出来,应该是哭了.我以为奶奶会援助我,夺回被侵占的领地,可是,奶奶除了劝我别哭以外,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说,坐就坐了,在哪里都一样看.我没想到这么欺负人的事情,奶奶却没事般地忍了,而且,一场激烈的冲突也被奶奶三言两语化干戈为玉帛了.但干部一家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安,更没有挪开一寸.奶奶只好在被挤的一隅,勉强放下了一只小板凳,我坐在了奶奶的腿上.我不再吵,暗暗流着委屈的泪水.我望见母亲站在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心里沉沉的,像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占窝.几乎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废寝忘食守护的地盘,顷刻之间就成了人家的,而且丢得那么容易、那么不可逆转,实在是叫人懊恼、沮丧.后来我有点纳闷:在电影机的周围好像专门为大队干部摆了凳子的,这一位怎么不去坐呢?奶奶告诉我,到那里坐的都是公社的干部和大队的正官,他是个副的,不够级别,还有家属孩子,就更轮不上了.于是我知道了,因为他的官还不够大,所以才来抢我的地盘.即为抢占,又干嘛那么蛮横,好像理所当然似的?许多年以后读《诗经》,读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句子时,我突然忆起了那次占窝,对那位大队干部及其一家人的态度和言行似乎也有了新的领悟.

那一天放的什么电影,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但那一次的占窝,却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至今也难以抹掉.所谓官与民的概念,也许就从那时渐渐地清晰起来.

[责任编辑张瑞田]

孙宜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济宁市文联副主席、济宁市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暮色》,曾获济宁市太白文艺创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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