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银行:迅速膨胀的金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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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手里有闲钱的中国投资者来说,近几年最头疼的一门学问恐怕就是搞清楚基金、银行理财和信托计划等资产管理项目之间的差异.随着泛资产管理时代的到来,今后的选择只会越来越多,但初期花样繁多的产品背后也许仍只是殊途同归——变相放贷.

随着近年来监管的放松,近40万亿人民币居民储蓄有望获得更丰富的投资途径.但在发展初期,垒规模赚快钱的逐利思路导致各家机构蜂拥杀入“变相放贷”市场,同质化严重,没有技术含量的通道类业务成为信托、证券,以及未来保险和基金资产管理业务迅速膨胀的法宝,并创造出信贷类银行理财产品、债权型信托计划,甚至信托收益权、项目投资类产品等花样繁多的名目.

这些非银行表内业务的类银行操作,通常被视为“影子银行”.

30万亿元的阴影

到底什么是影子银行?这是一个舶来词,最早使用影子银行体系概念的是美国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的执行董事McCulley,是指“有银行之实但却无银行之名的种类繁杂的各类银行之外的机构”.在美国“影子银行”又叫平行银行,意为与商业银行并存,又完全在商业银行系统市场之外.根据FSB（金融稳定委员会）的定义,影子银行是“由（部分或完全）在正规银行体系之外的实体及业务活动所构成的信用中介”.

无论名称怎么变化、定义范围如何收缩,表外融资这一对影子银行的核心本质的认定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FSB于2012年11月发布的《2012年全球影子银行监测报告》中,以美国,中国,英国等20个具有代表性的国家为对象,以宏观追踪的方式估计影子银行的规模：截至2011年,全球影子银行体系资产规模增至67万亿美元,已经超过美国金融危机时期62万亿美元的总量.

广发证券2012年12月14日公布的报告称,社会融资总量口径下的影子银行相关项目并未全部覆盖银行理财、信托公司、券商资管等其他非银主体所提供的信用,如果将“信用中介”的内涵也扩展到针对同业机构的信用行为,中国的影子银行规模在30万亿元的水平.

统计包括：银行理财7万亿元存量规模、券商资管1万亿元、资金信托扣除贷款和股权后的总资产3万亿元,非银行机构信用债持有量4万亿元、委托贷款余额5.4万亿元、信托贷款2.4万亿元、未贴现承兑汇票5.7万亿元汇总估算,此外还有3万亿～4万亿元的民间融资.

金融创新过火

影子银行问题逐渐进入公众视野与银行理财、券商资管和信托业近年来的飞速扩张有关,各类机构创新业务的开展几乎都以跑马圈地式的野蛮生长为特征,粗放经营和逃避监管约束的本质也因此而饱受诟病.

如果说现在的泛资产管理业可以细分为银行理财、信托、券商、基金、保险和期货六路人马的话,依靠做“类贷款”而发家的前三路人马是影子银行的主体.

银行理财业务起步于2006年,曾一度视结构化产品为发展重点,结果2007、2008年大量“零收益负收益”导致银行理财声誉受损.之后同信托一起,受益于四万亿刺激计划,以基建类融资业务为主快速发展,并在2010年信贷规模受控之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2011年银信合作受到银监会规范,要求贷款类理财必须进表,但是这种变相放贷的操作形式却已“深入人心”,2012年信托规模超越保险成为第二大金融支柱,就得益于地方政府合作的建设类融资业务仍然如火如荼.

2009年后,信贷政策从紧极大刺激了银行表内资产转出的冲动,而信托由于业务经营的灵活性开始迅速成为银行理财包装资产、转移出表的主要通道.

2011年年中以后,券商资管业务领域的管制开始放松,为其逐渐取代信托行使通道功能提供了便利,券商资管与银行理财的合作自此不断加深.

各家机构都看到了中国当前信贷资源结构性失衡的缺陷,深知利率管制下,筹资放贷一本万利.除却银行理财、信托、券商资管,未来还将添上基金、保险和期货等“新贵”加盟,一时间跑马圈地冲规模甚嚣尘上,收益率至上,有些机构风控内控全成了走过场,甚至过场都不走了.

“撇开风险闹革命”

在十八大期间的新闻会上,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表示,中国影子银行的问题和规模比全球金融危机中发达国家影子银行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和规模小得多,且多数都处在监管之下.但这并不能平复专业人士的担忧.

银行影子将信用资质、期限和流动性进行一系列转换操作,以直接或间接地提供信用,这一过程中广泛使用杠杆,监管机构则普遍认为影子银行比传统银行有更高的系统性风险.集中于影子银行的几个主要风险关注点包括影子银行规模增长过快、监管缺失和监管套利、影子银行间以及和传统银行体系之间联系过于错综复杂、运作缺乏透明度、融资成本定价偏低、扰乱宏观调控、表面买者自负实际银行兜底,以及过度杠杆操作和因此导致的放大周期波动的作用等.

其中核心的一点是,各类资产管理机构在从事“类放贷”业务时,并未按照银行表内贷款的严密流程和内控机制操作.

“他们不太像传统审慎规整的银行文化.完全是另一种交易风格,产品受欢迎就行,对贷款的基本面重视不够.”某大型信托公司风险部负责人称,“应该继承（银行）表内合理的东西,不能把以前的经验教训都不作数,没有传承.”

他认为,这是在用做交易的思维做很审慎的表内贷款业务,是“撇开风险闹革命”.

海通证券银行业分析师刘瑞亦称,风险管控变得越来越间接.如果像原来,银行的客户、银行的资产,只是中间走了一层信托的壳,还算比较直接的.现在这家银行的客户,买的是另一家的资产,中间还转了信托或者券商,关系更加复杂,掩盖了风险点.

“不担风险不担责任的钱谁不愿意赚呢?信托公司最喜欢给银行做通道,直接给你三张复印件,盖章,拿钱,完事.什么风控啊,审查啊,你多问一句,人家不给你做了,换别人家有的是.”一位信托业内资深观察人士称.

除此以外,行为更加不透明的地下银行同样是重大的风险点.地下银行所提供的高收益,正是其风险的体现.由于正规银行体系往往只为国有企业提供信贷服务,因此中小企业则被迫转向民间市场进行融资,其融资成本往往高于20%.一般而言,融资者往往需要提供房产或者土地作为抵押,但在实际上,很多民间借贷行为仅仅建立在关系甚至信任的基础上. 加速金融改革

不久前结束的2012年经济工作会议提到,2013年将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要适当扩大社会融资总规模,保持贷款适度增加,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切实降低实体经济发展的融资成本.

显然,扩大社会融资总规模的大方向已被中国最高决策层定调,2013年非贷融资将进一步发展.

中国当前的政策导向是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拓宽融资渠道,并降低融资成本.如何降低融资成本?业内分析人士认为,降息已不是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的唯一选择.利率市场化,进一步推动整个金融市场改革,开拓并壮大更多市场定价的融资渠道,才是长远解决之道.

不过,外界对影子银行的质疑声愈见喧嚣,监管层却一直按兵不动,并试图弱化外界的担忧.一方面是因为在外界对影子银行仍雾里看花的时候,监管层握有一手数据,相信风险可控,一切都“尽在掌握”；而另一方面,影子银行的发展鼓励了金融创新,拓宽企业、居民投融资渠道,分散银行业信贷积累的风险,恐怕也正是管理层所乐见.

中金首席经济学家彭文生2012年12月17日表示,在政策方面,预计会将影子银行纳入适度监管,分类排查,总量控制.在风险处置方面,则将加大信息披露,刚性兑付,防范道德风险.

“监管的增强和影子银行的调整,将对实体经济的融资条件造成负面影响,预计货币政策将保持灵活性,在需要的时候,央行将会适度放松,通过加大流动性管理来控制系统性风险.”彭文生在报告中称.

但这些试图两全的谨慎措施很可能是不够的.澳新银行12月4日发布的报告认为：影子银行体系不仅带来了金融风险,也对监管当局带来了相当的挑战.其一,影子银行的快速发展迫使银行增加表外业务,这将导致商业银行变得更加投机,并因此带来金融系统的不稳定；其二,针对存款类金融企业的监管条例并不适用于特定金融机构,因此,这些机构可以拥有较高的杠杆率,其债务也远高于其流动资产.

该报告称：“目前,影子银行的金融风险仍然整体可控,但金融改革是降低风险的关键点.”

美银美林发布报告同样认为,影子银行的危机可能是加速金融改革的触发点.美银美林银行业分析师吴旖表示：“影子银行的发展实质加速了利率市场化进程.”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重点实验室主任刘煜辉认为,中国利率市场化下一步推进的最大障碍在于没有合格的市场参与主体.无论是融资者还是投资者.

他强调,“面对中国扭曲的市场体制和政府干预惯性,监管层的道德规劝通常是苍白的.要么没风险,如果出风险,一定是系统性风险.”

徐淮根据路透社、财新网、《中国证券报》综合编译